在火光中,彭晴滿眼淚水,她恨自己力量薄弱。又看到餘安這個模樣,更是一怒之下将短劍紮入他的右肩,她手裡不停地顫抖着,又害怕地将短劍拔了出來,鮮血頓時噴濺出來。
餘安始終一聲未吭,眼裡一片死寂,如鷹般緊緊盯着彭晴。
便在此時,一個人影踢門而入,向彭晴直直刺來。餘安背對着黑影,隻用餘光便擋下了這一劍。他站起身,帶動了腿上帶血的短劍砸落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站起身,将發顫着流淚的彭晴擋住,對着旁邊提劍的人冷冷道:“滾。”
“你瘋了?”來人正是徐懷靜。她收了劍,一臉關心地走近,想查看他的傷口。餘安手中持劍,橫起手臂,擋住了她的腳步。肩膀處的血順着淡藍的袍袖滲出,形成一團模糊的血花,最後緩緩滴落地面。
看徐懷靜的模樣,她的關心也并不是假的。今天早上兩人大打出手,原來也是在演戲。彭晴強迫自己止住淚水,對着徐懷靜的不善的目光還以眼刀。
“為了她不值得的。”徐懷靜聲音柔和下來,企圖勸服餘安,“我向父親求情,他定然會原諒你的,我們還和當初一樣……”
餘安打斷她,“我不想再說一次。”
徐懷靜卻也不生氣,隻是對彭晴的怒火更旺:“我一定會殺了你。”
“我等着你。”彭晴咬牙切齒,手心裡緊緊攥着衣袖,指甲仿佛透過衣衫紮入肉裡,在手心镌刻出帶血的月牙。
月色正深,孤鴉驚魂自林間飛出,徐懷靜對餘安道:“寅時二刻去萬民府裡,你知道要做什麼。”說着遞給他一個定時沙漏,大概是确定了鼓樓報時後才翻轉過來的,如今裡面的沙子已經開始流了一小半。
“好。”餘安幹脆地同意了。
“你的傷口清理一下。”徐懷靜留了一瓶藥在桌上,又不懷好意地看了看彭晴,翻窗離去,屋外風聲呼嘯。
餘安将徐懷靜的藥物扔到了牆角,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那個青面獠牙夜叉面具,置于手中細細把玩端詳,火光中情緒晦暗,思緒未明。彭晴心裡難受,緩和了情緒道:“你們要做什麼?”她看着餘安肩上逐漸滲出的血迹,聲音低了下來。
“與你無關。”餘安冷冷地回答。
此言猶如火上澆油,彭晴從不知,餘安竟也是一個伶牙利嘴之人。她心底深深呼吸,自知不能再如此沖動行事了。
想起摘下他面具的那晚,于是轉化了情緒,眼中帶淚,靠近餘安,想給他上藥,餘安卻閃開了。
彭晴淚水劃過臉龐,嬌柔無力惹人憐愛,她扯住餘安衣袖道:“那天你問我,怕不怕你?”她成功将餘安的思緒帶回了從馮家莊救她回來之後的那晚。
那是餘安第一次坦白過往。
她也是這樣子軟着性子同他說話。餘安頓時縮起了全身的刺,卻看見眼前的人被自己方才紮得遍體鱗傷。他雙目低垂,唇角往下,愧疚不能言語,繼續聽着彭晴的話語聲聲控訴。
“我說我怕,我怕你變成原來那個樣子,現在你果然又要變回那樣子了嗎?”彭晴将他拉近,頭倚靠着他的腰腹,小臉置于他掌間,仿佛一個蹭人的花貓,溫和惹人憐愛,根本無法拒絕。
良久,餘安的聲音傳來:“晴兒,全天下,我最不希望你看輕我。”将她的頭輕輕護住,撫摸她蓄滿淚水的臉龐。
沙漏即将漏盡,餘安持劍出去,屋内一片黑暗,四周死寂。
而彭晴已經沿着小路,出現在萬民府前。她同餘安說,自己絕對不會讓餘安變回原來的模樣,餘安同意了和她打賭。
兩個人走到如今,也算是窮途末路,最壞的結果就是身死,可是死有泰山與鴻毛之分。“我隻要孫思遠死。”彭晴道,她要拼盡全力讓孫思遠功敗垂成,雖然不清楚他目的為何,但是如今他緻力于邊關動亂的行為已經清晰可見了,阻止不了更遠的事情,那便阻止當下的事情。
碰巧的是,這個目的和餘安也達成了一緻。
深夜,隻有值勤的衛兵執甲持火按路線巡邏,夜空裡一兩聲幽遠回響的布谷聲打破了孤寂。時已隆冬,天穹星光璀璨,牙月彎彎。這幾日天氣很好,并無雨雪,唯有寒風狂歡,四下裡異常幹燥。
彭晴仗着自己身形嬌小,尋了個蔭蔽的檐柱,跳到牆頭以飛檐遮擋身體。心裡還在想着餘安到底不信任她,說好了一起對抗孫思遠,兩人當合力共謀,結果他又自己擅作主張。她心下歎氣,心想,說不定如今他這個模樣也是在騙自己,偏生自己不争氣,要替他完成這樁事。
她觀察了萬民府,是一個三進四合院,柴房在第一進,府衙不大,若是此處走水,全部人都會聽到的。她從懷中掏出火折子,吹燃後直直往柴房裡扔去,不多時,房中便竄起了火苗。
她跳下牆頭,簡單做了一些僞裝,戴上一頂粗制的圓頂短檐帽,手中端起腳下的木盆,準備趁他們打開側門取水時,假扮救火仆役混進府中。
卻不料她才戴上帽子便被一隻有力的大掌狠狠提起,再用力地丢了出去。彭晴自空中旋體,半跪落地,穩住身形,擡頭定睛一看,眼前人卻是孫思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