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彭晴沒有回答,餘安靠近了她,低頭哄道:“我并非隐瞞你,隻是你失憶後,鄉村大夫不周到,我怕你擔心,才沒有同你說着這些不開心的事情。”
說得有理有據,彭晴立馬道:“那你我便都去看一看大夫,便沒什麼好說的了。”
餘安一愣,感覺自己好像上了一個當,隻是看彭晴神色依然十分惱怒的樣子,他也不敢違逆,隻得應和着說出了城便去。
“現在就去。”彭晴固執地說。
兩人既有些劍拔弩張的氣味,也有些打情罵俏的意思,阿醜糊裡糊塗,覺得兩個人的神色非常古怪,卻說不上來哪裡怪,最後隻得無奈地将桌上食物風卷殘雲般收拾進肚裡,又跟着去了。
醫館裡隻有一個大夫,他自己也有些頭疼的模樣,躺在長椅上低聲哼唧着,見他們幾人進來,拿了額頭的白布,揉着太陽穴起了身:“幾位要抓藥嗎?”
“看病。”彭晴道,示意他馬上給餘安看診。
那大夫看似中年,動作卻不利索,坐到看台前,也費了好大的勁。餘安看彭晴一臉不容後退的模樣,也隻得乖乖伸手,大夫溫熱的指腹搭上他微微發涼的手腕,神色逐漸嚴肅起來。
醫館裡濃濃的藥草味快把人熏入味了,那大夫才讓餘安換手再探,又問他近來是否身體疲乏,半眯的沉思眼眸裡閃過一絲光線,随即對彭晴道:“你家這個郎君,有中毒之像,還是一種西域奇毒……”
“胡說!”餘安立馬出言制止他的荒唐發言,“我體寒乃是天生之症,隻消稍緩,便可恢複。”
彭晴惱了,瞪了他一眼,要他不準說話,平日裡從未見他辯駁這些,今日又如此多舌。彭晴垂了眼眸,又對大夫道:“大夫也看一下這個男童。”
阿醜滿臉懵,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也要看病診脈,隻是彭晴這麼說,他便也這麼做。彭晴話音剛落,阿醜的手便伸到了大夫面前,一雙細細小小的手腕,規規矩矩的都擺着桌面上,甚至有些拘謹。
整個醫館都一片寂靜,仿佛灰塵絮絮漂浮的聲音都能聽到,阿醜心裡咚咚的,看着彭晴神色很不高興的模樣,他心裡又直打鼓,反複打量着餘安和彭晴兩人,最終什麼結果也找不到。那大夫又問起了阿醜的作息、吃食,平時是否感覺不适。阿醜隻說自己不能久久跑動,别的均沒有問題,他還翻山越嶺走了兩日,也沒有覺得不舒服。
他有些驕傲地說完自己爬兩天山才出到此處時,卻聽聞大夫歎氣,道:“家門不幸啊。”他說着打開了身後的藥櫃,從小小的抽屜裡,拿了一根人參出來,對彭晴道:“你家二位都命不久矣。”
“果然是胡說。”餘安和阿醜異口同聲地控訴着大夫判斷。
彭晴也不太相信,她原本是想詐餘安來診脈檢查的,如今卻說他們兩人都病入膏肓,他們日夜相處,并未見過他們有任何不适和勉強。“那你也來看看我。”彭晴說話時帶着一股試探,對大夫的質疑,也浮上清麗的面容。
那大夫也不惱怒,隻是一邊診脈,一邊說着餘安和阿醜的症狀,聽着彭晴心鼓咚咚。
最終幾人從醫館邁出大門時,各自提了一包藥材,并排站在醫館看屋檐上方的天空。阿醜仍舊不信,卻又覺得大夫所說有理,他确實不能在夏日暴曬,否則皮膚會紅腫,疼痛難耐,他不能急跑,力氣也不大,可是他和村裡其他孩子相比,力氣也不是很小啊。他不理解,為什麼大夫說他不過一年半載活頭了。
彭晴看着眼前兩人,自己懷中抱着個不過幾天的嬰兒,又沒了許多記憶,突然多了一分茫然,往前倒去,卻被餘安緊緊抱住,他的聲音自頭頂傳來:“晴兒,這個庸醫說的,你不用全信。”
如今正是午後,若是按照行程,稍後就要趕路回三川了。彭晴眼皮沉重,隻覺得餘安這厮讓她惱火,說不上來的惱火。可是她如今疲憊,不想與他多說,見她不說話,餘安嘴角癟了咬唇追上她的步伐:“我們去了三川,再尋一個大夫……”
“阿晴!”一個熟悉的聲音,瞬間讓他頓住了步伐,眼中的讨好蕩然無存,瞬間轉為全然警惕。
回過頭去,彭晴發現一男一女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街道行人很少,放眼看去,也隻有他們二人。那男子斜背着挎包,生得高大,身旁的女子一身騎裝胡服,各自牽着一馬,像是剛剛進城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