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第十二天,小奶狗們陸陸續續地睜眼了。
為此,常樂特地批準了易誠的探視權,允許他帶上圖圖來家裡共享親子時光。
也許是出于護崽的本能,勝寶一見到陌生人靠近狗窩,就龇牙咧嘴,發出陣陣威脅的低吼。
見到圖圖,她更加暴躁,甚至匍匐在地,擺出進攻的架勢。
圖圖吓得夾緊尾巴,躲在門外,不敢靠前。
易誠有些尴尬,湊近看了小奶狗一眼,就急忙退了出來,生怕惹狗媽生氣。
常樂安慰他:“等斷奶了就好了,到時候你挑一隻最肥的帶走。”
“真是辛苦你了。”易誠真心實意地說,“小奶狗剛出生的時候最難照顧了。”
常樂擺擺手,表示客套的話不必多說。
姥姥給易誠端了杯茶,熱情地招呼道:“晚上就留在家裡吃吧,飯都快做好了。”
“不用客氣了,李婆婆。”易誠拘謹地笑笑,“我就是來看看小狗,待會兒就回去了。”
姥姥滿臉笑意:“行,你們聊。”
目送姥姥走進廚房後,易誠才壓低聲音,對常樂說:“上次你姥姥追出來,硬要把紅包還給我,我争不過她,就收了……”他掏出手機,“要不我把錢轉你微信?”
常樂回想起那天林文娟在車裡說的話,又聯想到易誠現在的處境,有些于心不忍。
她大度地說:“算啦,我也就是随口說說,養幾隻小狗花不了多少錢,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易誠微微一怔,“那……以後給勝寶做絕育、給小狗打疫苗,你跟我說一聲,我帶他們去。”
常樂敷衍道:“以後再說吧。”
易誠還是覺得過意不去,想了想,又說:“要不我請你吃飯吧,感謝你把小狗照顧得這麼好。”
常樂心裡一動。最近家飯吃多了,她确實有點想念外面的野飯了。
“好啊,吃什麼?”
“你定吧,我都行。”
常樂想起昨天開車經過老街時,她看到有家火鍋店生意特别好,大中午的,門口還坐滿了等号的人,想必口味肯定不錯。
她跟林文娟提議試試這家,林文娟卻以“重油重辣重鹽,一看就不健康”為由,一口回絕了她。
常樂:“吃火鍋嗎?”
易誠:“可以啊。”
常樂看一眼手機,已經四點多了,要想不排隊,現在就得動身了。
“走吧。”
“現在?”易誠有些詫異,指着廚房,“你姥姥不是都做好飯了嗎?”
常樂急匆匆地催他:“走啦走啦,家裡的飯随時都能吃,外面的可是要排隊等很久的!”
現在不走,等姥姥端着菜出來,或者等林文娟下樓,她就走不了了。
兩人一狗偷偷摸摸地出了門。
他們在小區裡繞了大半圈,把圖圖送回易誠家後,又朝大門方向走去。
靠近門口有一條長廊,天氣好的時候,這裡長滿了大爺大媽。曬太陽的、打牌的、閑聊的,張家長李家短,各種八卦,在這裡彙聚,從這裡播散。
堪稱小區的情報站。
常樂正要繞道走,遠遠地聽見有人在大聲招呼:“噫,常樂,易誠,你們倆怎麼走一塊兒了?”
常樂頭皮一麻,一轉頭,就看到翠姨那張喜氣洋洋的臉。
旁邊還站着她的兒子周俊臻。
周俊臻比他倆大三歲,現在在杭城一家大名鼎鼎的大廠工作,據說年薪五十萬起步。
翠姨老喜歡炫耀兒子的工作,又不喜歡聽别人提“大廠”這個詞,每次都要極力糾正:“他們單位啊,福利待遇好着呢……他們單位是上市公司呢……他們單位啊……”
果然,常樂還沒走近,就聽見她在跟别人吹噓:“聽說他們單位啊,現在隻招清北畢業生,連國外回來的都看不上呢,啧啧啧……”
周俊臻面露尴尬,試圖阻止她:“媽,别瞎說,沒這回事。”
“俊臻哥,回啦?”常樂和易誠跟他打招呼,适時地替他解了圍。
周俊臻長得挺周正,穿着打扮是标準的理工男風格,不顯山不露水的,跟花裡胡哨的翠姨完全是兩種極端。
他沖兩人笑笑,順着翠姨的話問道:“你倆在一起了?”
“沒有沒有。”常樂趕緊撇清關系,“我們純潔得很,别亂說。”
要是不及時澄清,明天,不,今天晚上,這個謠言就會通過這座情報站,傳遍整個小區。
周俊臻推了推眼鏡,笑着說:“我記得你們以前就老在一起玩,現在感情還這麼好,真不錯。”
常樂驚訝地瞪大眼。
老在一起玩?什麼時候的事?還感情好?我跟他從小到大有過感情嗎?
易誠也感到費解:“你說的是我們嗎?我怎麼沒印象了。”
“對啊。”周俊臻十分笃定,“小時候易誠玩什麼,常樂都要跟着學。我記得,有次他在雙杠上玩倒挂金鈎,常樂非要模仿他,結果摔下來,把門牙都給摔斷了。”
常樂:“……”
這跟她的記憶似乎有點出入。
周俊臻繼續舉例:“有次過年放鞭炮,易誠負責點火,常樂非要去湊熱鬧,結果鞭炮都炸了,她才起身往回跑,還摔了一跤。”他看向常樂,“你蹲在地上哭,羽絨服裡的毛被炸得滿天飛,你還記得吧?”
常樂:“當然記得,可是……”
怎麼同一件事,在不同的人記憶裡,能有這麼大的偏差呢?
易誠撇過頭,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眼裡仿佛寫了四個大字:
沉冤得雪。
常樂回瞪他一眼。
看什麼看?就算這兩次是我記錯了,但是你把我鏟飛那次,沒有任何洗白的餘地。
常樂幹笑兩聲:“俊臻哥,你記性真好,這點小事都能記這麼久,我早就忘了,哈哈哈……”
三人的聊天在尴尬中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