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朝門口望去。
從摩托車上下來一個年輕小夥子,皮膚略黑,身材瘦長,長相略顯稚氣。
他正從摩托車後座上卸下一個碩大的包裹。
常樂走到門口,“咦”了一聲,語氣不太确定:“你就是方大爺的侄子?”
小夥子擡眼看向她,笑出一口白牙,解釋道:“我哥正在趕大集,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他就喊我過來了。反正是個死窩,好搞。”
常建民也來到門外,略顯擔憂地問:“你還是個學生吧?”
“我都成年了,跟着我哥幹了好幾年,放心吧。”小夥子用力一甩,将包裹扛在肩頭,“馬蜂窩在哪兒呢?”
常建民仍不放心。他帶着小夥子來到老屋,一路上反複确認:“你有安全措施吧?你是徒手去摘嗎?摘下來的蜂巢你打算怎麼辦?”……
小夥子一開始還耐着性子解釋,後來都煩了,懶得搭理他。
他到後院看了一眼,把包裹放在地上,對兩人說:“你們在前院門口等着吧。”
常建民大失所望:“我不能在旁邊看看嗎?”
小夥子擰眉瞪眼,“當然不行,萬一裡面還有活蜂呢?你們又沒有防護服。”
說完,他打開包裹,從裡面掏出一件厚厚的連體衣,兩條腿先伸進去,然後是胳膊,最後戴上防護帽。
胸前一道拉鍊,從下往上拉好,将他包裹得嚴嚴實實。
他沖兩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趕緊出去。
常樂忽然靈機一動,掏出手機問:“我能把手機擺在這裡,錄個視頻嗎?”
小夥子思忖片刻,點點頭,表示同意。
于是,常樂打開手機視頻模式,在後院的牆上找了塊凸起的磚頭,将手機穩穩地架在上面。
常樂和常建民退出了老屋,在院子外等待着。
這時,方大爺爺也慢悠悠地踱步過來了。
看到兩人擔憂的神色,他笑呵呵地安慰道:“放心吧,我侄子是退伍軍人,幹這一行五六年了,熟練得很,不會失手的。”
“大爺,”常樂指着屋裡,“來的好像是個小孩。”
方大爺一愣,很快反應過來:“哦,方煦啊,他也不錯,不過比他哥還是差遠了。”
默了片刻,常樂問出她最關心的問題:“大爺,他們怎麼收費啊?”
方大爺擺擺手,“免費的。”
“啊?志願者啊?”
常樂頓時對這個小夥子肅然起敬。
方大爺解釋道:“收回來的蜂巢、蜂卵都可以賣錢,還有馬蜂泡酒,集市上好多人都搶着要呢。他們主要是靠這個賺錢。”
這下常樂放心了。
她心想,這一行還不錯,既可以賺錢,又能幫村民解決麻煩,可謂是雙赢。
唯一倒黴的就是馬蜂了,不過,誰讓它們在别人家私搭亂建呢?還敢出來騷擾主人,實在可惡。拆除違建,合理合法。
她正想着,小夥子就推開門走了出來,他已經脫下了笨重的防護服,一身清爽,肩上還扛着那個大包。
常建民驚奇道:“這麼快?”
“小菜一碟。”小夥子從包裡拎出一個白色網罩,裡面是個完整的蜂巢。
他又舉起一個塑料瓶,裡面裝着四、五隻馬蜂。
“看,這幾隻還活着。”
常建民頓時感到一陣後怕。要是他剛剛逞強硬上,肯定會被這幾隻大馬蜂叮成豬頭。
他仍有些疑惑:“不是說馬蜂冬天都會凍死嗎?”
小夥子解釋道:“今年是個暖冬,氣溫一直沒有低于零下,所以馬蜂比往年冬天要活躍一些。”
說到這事,倒提醒了馬大爺:“方煦啊,你上我屋裡頭看看,我家蜂箱口最近總有蜜蜂屍體,我懷疑是被馬蜂咬死的。”
方煦豪邁地将包裹甩到肩頭,跟在方大爺身後,“走,去看看。”
常建民注視着他的背影,眼裡流露出幾分羨慕。
“哎,等等!”常建民突然想起什麼,急忙追上方煦,“小兄弟,留個聯系方式吧,以後你們去收蜂窩,可以叫上我。”
“你?”方煦疑惑又好笑,“你去幹嘛?”
常建民舉着手機給他掃碼,一臉真誠道:“我去觀摩學習嘛。”
微信加上了。方煦跟在方大爺身後,大搖大擺地走了。
常樂跟常建民又回到大伯家。
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一家三口坐上車,跟大伯一家告别。
小車剛駛出幾米遠,常樂突然爆發一聲尖叫。
“啊啊啊啊啊——我的手機!”
林文娟和常建民一臉無語地看着她。
你怎麼不把腦子也丢了呢?
一行人又返回老屋、打開院子大門、再推開木頭門,常樂一個箭步沖進後院,一眼就看到自己的手機,正孤零零地立在紅磚牆上。
她連忙取下手機,一看,視頻還在錄制中。
她倒回到半個小時前,幾隻腦袋都湊過來,一起觀看。
隻見穿着厚重防護服的方煦從包裡抽出一隻帶網罩的長杆,罩住馬蜂窩,用巧勁輕輕一勾,整個蜂窩就落進了網罩裡。
幾隻落網之蜂飛來飛去,想要攻擊他,被他用另一隻小網罩一一捕捉,塞進了塑料瓶裡。
整個過程不超過兩分鐘。
常樂:就這?
她還以為能看到什麼飛檐走壁、徒手捉蜂的絕活呢。
什麼馬蜂獵人,也不過如此嘛。
常建民看完後唏噓不已:“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常樂不服氣道:“我要是穿着那身铠甲,别說摘馬蜂窩了,就是徒手抓蛇都不怕。”
常建民嗤笑:“你就吹吧,就你那點膽子,真要有條蛇,你肯定跑得比過年的豬都快。”
常樂忿忿道:“爸,你也太小瞧我了,想當年,我也是——”
話未說完,林文娟突然指着牆角一截枯樹枝,尖叫道:“有蛇!”
“啊啊啊啊!”常樂發瘋似地慘叫,一溜煙跑沒影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