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總,也給您介紹一下,我們公司的創始人之一,吳宇。”
喻橙覺得自己真背。
一群人重新落座,吳宇面上始終挂着笑,聽身邊人說起兩家公司的合作,看向喻橙的視線裡興味更甚。
“讓10%?”
“對,剛剛和喻總談好的,咱們讓十個點,以後合作的機會更多。”
吳宇打量着喻橙,喻橙也已經猜到這人一定會借題發揮。半晌,吳宇慢悠悠開口,“10%呢,也不是不行,不過,得看喻小姐的誠意。”
說着,吳宇拿起桌上的白酒,汩汩酒液瞬間注滿喻橙面前的玻璃杯。
像是終于找回了自己的場子。
“三杯,喻小姐幹了,合作繼續。”
明顯是在挑事兒。
吳迪想要幫喻橙去擋,卻被喻橙按住。
“當真?”
“自然。”
喻橙是宜城人,外公早年是酒廠的工人,她算是酒巷子裡泡大的姑娘。這些年酒量雖然沒練出來,但知道怎麼喝酒能讓自己不輕易醉,且不會那麼難受。
“好。”喻橙爽快應下。
吳迪有點着急,“老大……”
喻橙沖他彎唇,暗示他不用擔心,又看向一旁有些無措的技術公司負責人和技術總監,“那兩位給我們當個見證?”
話落,她利落端起杯子,揚頭,辛辣的白酒觸到舌尖的一瞬,喻橙微微皺眉,但還是麻木地任由它們滑過喉嚨。
一杯。
兩杯。
三杯。
喻橙抿掉杯裡的最後一滴白酒,将玻璃杯倒轉,她眼底帶着薄薄的水色,是被酒精刺激的。
“三杯,希望吳總言出必行。”
吳宇沒想到喻橙真的會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灌下這麼多白酒,他扯扯唇,心裡想要反悔,還想繼續刁難,但礙于男人那點兒的面子,最終什麼都沒說。
轉角的樓梯處,賀清辭剛剛結束一場應酬,将不遠處的這一幕盡收眼底。
在方豐年那裡都沒讓她碰的酒,她倒是這裡來逞英雄了。
自己的酒量有多差,心裡沒有數?
跟在賀清辭身邊的人明顯感覺到這位忽然的低氣壓,大氣兒不敢出,一衆人隻能巴巴地站在樓梯口。
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半晌,終于有人開口:“那好像是……喻組長?這種喝法可不成,會出事兒,要不要咱們過去……”
“不用。”
賀清辭撂下冷淡的兩個字。
并不打算管。
*
喻橙找了個借口去洗手間催吐。
這是她從外公那裡學來的,隻要盡可能快地把喝下去的酒吐出來,不讓酒精大面積進入血液,就不會那麼難受。
挺極端的方法。
她用手指按壓舌根,全身的血液一瞬間瘋狂湧向大腦,眼淚先被逼了出來,胃裡繼而翻江倒海。
等站在盥洗池前,喻橙看着眼角微紅的自己,隻覺得有些狼狽。
可對方開出的條件太誘人,放眼整個京北都未必有第二家,她沒什麼多餘的選擇空間。
活動有效落地,她才能拿到豐厚的年終獎和晉升的機會。
喻橙低頭洗手漱口,又從手包裡摸出鐵皮盒的水果硬糖,待橙子的香甜在唇齒間漫開,眼尾的濕紅也漸漸被逼退,她補了口紅走出洗手間。
這家淮揚菜坐落在一處古樸的園子裡,入夜時分,懸在檐角的琉璃燈籠輕晃,暖黃光暈裡浮動着木格窗棂投下的幾何陰影,筆直的長廊上繪着四時江南煙雨圖,寥寥數筆,勾勒出旖旎婉約的淮揚舊景。
賀清辭就抱臂站在垂落的湘妃竹簾旁,一身清孑,倒和這缱绻流轉的江南氣韻相得益彰。
喻橙有一瞬的恍惚,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醉了,才會出現幻覺。
才會在這裡看到賀清辭。
直到修長的身影走近,隔着一道薄薄的鏡片,喻橙觸上賀清辭的視線,也捕捉到他眼底微微的不認同。
“賀總,好巧……”
幹巴巴的開場白。
賀清辭垂眼看她,卻不說話。
喻橙被盯得後頸發涼,又扯出一個更幹巴的笑,“您今晚也在這兒用餐?”
“路過。”
“……”
下意識地,喻橙轉頭看了眼身後醒目的女士洗手間的标志。
賀清辭:“……”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依稀能看到喻橙纖長眼睫上的濕意,她的臉色其實也不太好,有種狼狽的蒼白。
賀清辭微微皺眉,幾乎一下子就猜到她去衛生間做了什麼。
手機裡還躺着餐廳經理發來的消息,說醒酒湯已經煮好,問他送到哪裡。
“知不知道這樣做很危險?一不小心就會傷到食管和咽喉,嚴重的甚至會誘發胃出血和急性胰腺炎。你自己的身體,一點都不愛惜?”
冷冰冰的語氣,像是在教訓不懂事的學生。
喻橙怔了怔,忽然就有些負氣,不想聽他講這些莫名其妙的大道理。
她剛剛喝了那麼多酒,胃裡現在難受得要命。
也委屈,甚至有點想哭。
想有人能抱抱她,溫言軟語地安慰她,哄哄她。
腦子裡很亂,喻橙往前走了一步,想要說點什麼,最好是義正詞嚴的那種。
腳下卻忽然失了重心,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後倒去。
卻又在下一秒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牢牢護住,跌進一個溫熱的懷抱。
她嗅到了和六年前一樣的氣息,熟悉清冽的潔淨感,讓她想到薄雪傾覆的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