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的夜裡風很大,好在有桌椅抵着,門隻搖晃了兩下,沒有很吵。
一夜好眠,王水桃已經很久沒睡得這麼踏實了。
第二天,六點半的時候廣播開始放起床号,一想到不用去農田的幹活,王水桃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還引得床嘎吱響了一聲。
外面的廣播在放昨日新聞,間插着幾首紅歌,紮完兩邊的麻花辮後,李姐在外面敲了敲門:
“桃子,弄好了嗎?”
昨天孫廠長回家之後跟她念叨說,感覺小王還挺有想法的,想把王水桃弄到廠辦,但是工作比不上采購員清閑,不知道該不該說。
李元紅本身兼任糖廠的婦女主任,覺得女人能幹活還是得幹活,年紀輕輕歇着幹什麼。
而且采購員因為相對來說十分輕松,大家都知道裡面的是關系戶。
可桃子自己有本事,何必去承擔這個惡名。
明面上不會有人說到臉上,被人暗地裡嘀咕也不好啊。
她準備來勸一下試試。
門裡傳來一陣摩擦聲,緊接着門就開了,王水桃出現在面前。
李元紅看了看兩隻枯黃細軟的小辮,贊了一句:“瞧這辮子,多齊整啊,好看。”
就是感覺得吃點黑芝麻,這句話她沒說,隻是想,廠子啥時候發副食品票來着,待會兒去問問後勤好了。
出來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趕着去食堂吃飯,最後的可沒什麼好菜。
兩人夾在人群中快步往前走,王水桃沒察覺到李姐想了什麼,她從前就覺得兩隻麻花辮好看,隻是紮了出去玩總被說土。
到了這裡又累得慌,每天除了上工隻想在床上挺屍,沒精力捯饬頭發。
今天一大早的,正好精神百倍,摸索着紮了,本來還擔心不齊,李姐說了,那應該是紮好了。
早上吃的是瓜菜代,也就是大米裡摻了紅薯塊,玉米粒,南瓜丁。
廠子的大廚很有辦法,一鍋中下面煮雜糧,上面蒸着少少的米飯,糖廠重勞力的砍蔗工和榨蔗工就能分到多多的米飯和一點點雜糧。
其他人就隻能分到一碗多雜糧少飯的瓜菜代。
早上和中午的葷菜也是優先給重勞力們買的,隻有晚上的葷菜是供給全廠的,所以隊伍也會特别長。
今早,其餘工種的大家們都很自覺買了筍。
這個季節的筍長的到處都是,水煮後撒了一點鹽就端出來了。
很刮油,雖然不知道有什麼油要刮。
但是為了五谷輪回順暢,還是必須要吃的。
李姐坐下來就說:“桃子你吃飽點,要是不夠再去打飯,這種幹飯就榨季才有,過了四月就都供應稀飯,飯湯這種沒幾粒米的東西了。”
她是看着桃子太瘦了,想讓她撈着這幾天多吃點,畢竟馬上就到五月份了。
王水桃一聽,頓時對這碗幹飯肅然起敬,争取一點也不放過的把碗刮了個一幹二淨。
李姐閑聊兩句,才說道重點:“桃子,昨天老孫說想讓你去廠辦,你想去嗎?”
王水桃想起昨天廠長不知道糾結什麼的臉,原來是在想這個。
她還是先問了一句:“那采購員這個工作怎麼辦?”
李姐:“采購員怎麼上工的你昨天試過了,廠辦你沒去過,我的建議是先去試試,就說你是去幫忙的,不喜歡再回來繼續幹采購員。”
這個解決辦法好,王水桃痛快應下。
李元紅本想說,廠辦的人比采購員多了個機會,就是能當上領導。
不過想起桃子的出身,農村來的,還是初中學曆,還是沒說出口。
沒必要用這種虛妄的胡蘿蔔勾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