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以一種神秘的口吻說起,她們那一段的江源頭是大海。
王水桃有些疑惑,這是不是說反了,終點是大海才對吧。
大娘還在繼續說,每天都有一次,水流方向就會逆轉。
但是時間不一定,早中晚或是大半夜都有可能,差不多每天會推遲一個鐘頭的樣子。
王水桃這下聽懂了,這個地理課外知識,老師在上課的時候提起過,是下午第一節課。
同學們都昏昏沉沉的,老師為了吸引眼皮子都耷拉着的學生的注意力,才說的。
課本上的知識,高考完就忘得差不多了,這種倒是記憶深刻。
大娘說的應該是潮汐河。
受到潮汐影響,漲潮的時候海水倒灌,下遊水流方向會有暫時逆轉的情況。
至于大娘說上遊,應該是她誤會了,畢竟都管大海叫源頭了。
耳邊的故事還在繼續,珠女江的那一段,即使是在平水期也能見到一些活蹦亂跳的海貨。
到了枯水期,河床暴露出來的時候,還能撿到不少貝殼。
磨了外面那層沾了泥巴,灰突突的,裡面絢麗多彩的那層時常被用來做首飾。
挂在頭上,挂在身上,映着姑娘們曬得麥色的皮膚,是一種天然質樸的美麗。
此地傳說中的珍珠,應該隻是那年的雨下得特别大,特别久,所以沖過來一顆海珠。
本地的大娘癟癟嘴,明顯不信。
什麼海珠,一舉起來就能讓太陽重新出來啊,這大海也解釋不了啊。
隻是現在不好說封建迷信的話,她就不反駁。
王水桃若有所思,類似的情形,她也曾經在網上刷到過。
中華上下五千年,也不過是重複叙說這相同的故事。
暴雨引起的洪災沖垮了河岸兩邊的黎明百姓,在遍地哀嚎的絕望中也蘊藏着一絲希望。
回到糖廠,已經是飯後散步閑聊的時間。
但今天比較奇怪,王水桃看見衆人圍在一起讨論着什麼。
孟頌英不太明顯地擰着眉頭,也在那裡聽。
露出來的半張側臉上,傷疤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湊近了還能看到一點點粉紅色。
大約三厘米,頭發粗細的樣子。
不再是會在腦海中聯想到皮肉翻卷的可怖,反而有幾分與衆不同的可愛。
至于碘伏和紗布也早就不用了。
王水桃走到他背後,孟頌英便仿佛有心靈感應似的,也轉過頭來。
二人對視了一瞬間,又很快移開目光,離開了聚攏在一起的人群。
到了另一邊,默契地停下,中間尚有一米的距離。
在一片喧鬧中,王水桃心中忽然冒出一種對世事無常的憂郁來。
方才珠女江的故事還在耳邊回響。
對于世界的動蕩,普通人從來是毫無辦法的。
就像她莫名其妙來到了這裡。
以華國的人口基數,和她同時給電視劇打差評,并且還和劇中角色重名的人說不準還能有個成千上萬人。
可倒黴催的,怎麼隻有她一個遭遇了這樣的事情。
難道這裡還會有一顆珍珠等着她去撿嗎?
王水桃對此不抱什麼希望,又想起家裡那對龍鳳胎侄子侄女。
這裡的爹娘她早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但溫柔腼腆,對她也很好很好的嫂子忽然露出了一點腐爛的内裡。
讓她有一些難以接受,雖然在家中的時候她已經盡力的克制了,并且維持了友善的态度對着嫂子循循善誘。
其實她理解,孫妙生在這樣的年代,家庭環境又是那個樣子,估計從小接受的就是類似的教育。
有一些和她不一樣的,錯誤的觀念是正常的。
但還是有一些惶恐。
王水桃發現,自己雖然動起手來對錢麗菊和王大銅二人是非常不客氣的。
但對孫妙,這個沒有血緣的親人,她好像在心裡有着更高的要求。
這是對的嗎?
她不知道,想和從前一樣紮進姥姥的懷裡,去問一問她,卻沒有辦法。
就這樣和孟頌英面對面,你看我,我看你的時候,一路的惶恐終于醞釀成了委屈。
她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了,之前一直以為的同頻的人可能在這個時代根本就不存在。
“你回來啦?”
但孟頌英隻是這樣簡單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