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蘅蕪苑門口,裴雲晰躊躇不前,身後來來往往的小厮侍女不敢駐足觀望,隻能使勁兒拿眼偷偷瞄着他們三姑娘。
夢遼回頭瞪了他們一眼,衆人一哆嗦,立刻低着頭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姑娘,進去吧。”
裴雲晰點點頭,終于邁過門檻,走到安靜的蘅蕪苑中去。還沒繞過作影壁的翠竹,就與風弦撞了個正着。風弦手上捧着月牙白的鬥篷,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夢遼立刻上前擱在他和裴雲晰之間,伸手虛扶了風弦一把。
“三姑娘?”風弦站定後愣怔着看着裴雲晰,後者見他微微點頭,便要錯身走過去。風弦立刻轉身叫住她:“三姑娘,我們哥兒現下不在府中,我們哥兒……”
夢遼再次站在他倆之間,打斷了風弦,笑盈盈地說:“這些,姑娘都知道的,風弦大哥去做自己的事吧。”
風弦年長夢遼許多,在别家都是能做管家的年紀,被夢遼這個十幾歲的小丫頭用場面話搪塞,面上很是挂不住。
裴雲晰沒管身後二人,徑直去了東廂房,推開門進去,雨眠剛把月姐兒哄睡着,看見裴雲晰也是一愣。但他性格更穩重些,幾息便調整好神态,微笑行禮:“三姑娘。”
裴雲晰沖他點點頭,放輕了腳步走到拔步床邊,跪坐在床前地平上,看着床上熟睡的女嬰。
雨眠看着她的背影,默默記算着。這個做娘親的三姑娘,已有一個多月沒來看她的女兒了。可憐月小姐還不滿周歲,見她母親的次數卻屈指可數,而三姑娘甚至連月子都沒坐滿,便發生了那檔子事……
裴雲晰不言,隻看着熟睡的月兒,不明白自己内心的感受。一陣陣鈍痛翻湧,好像将她五髒六腑攪亂了又重新排好。這種異樣的感覺一直持續到她走出蘅蕪苑,雨眠追上來,叫住她:“三姑娘留步。”
“三姑娘在屋裡用午飯嗎?”
這話問的毫無頭緒,她已走出了蘅蕪苑,雨眠卻問要不要準備她的午飯。
夢遼沒看出裴雲晰的想法,因此沒有作聲。裴雲晰正準備拒絕,誰料一陣腳步聲響起,她循聲望去,目光直直撞進與趙彥秋的眼中。
趙彥秋身系月牙白的織錦鬥篷,銀線密織纏枝蓮,裴雲晰這才想起,原來今日起風,風弦與她撞見時正要去給趙彥秋送鬥篷。
這件鬥篷還是他們成親那年,她為趙彥秋選的料子。
四目相對,趙彥秋的雙腿就像被灌了鉛,定在原地。二人之間距離不過丈許,趙彥秋看着裴雲晰,卻覺得她離他那樣遠。
“好久不見娘子,”趙彥秋漾起些許笑意,說的話卻皮裡陽秋:“今日終于得見了。”
裴雲晰卻覺得驚訝。趙彥秋從未抱怨過她,哪怕半句重話都未曾說過。在她面前,趙彥秋一直溫和有禮,不曾有過絲毫怒氣或怨怼,總是一番矜貴公子的模樣。
看她懵懂的表情,趙彥秋苦笑着:“一别月餘,娘子去看月兒了嗎?”
“看過了,”裴雲晰咬了下嘴唇,強撐着一副體面的和煦:“你把月兒照顧的很好。”
趙彥秋似是被這句話刺痛,體面的微笑幾乎僵硬,側過臉去不看她:“作為父親,理應如此。”
裴雲晰有些情急,解釋道:“揚州那邊的莊子和鋪子已經收拾妥帖,隻是我往返路上天氣不好,因此耽誤了好些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