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雲晰雖然畏寒,但她最喜歡的就是冬寒假。她可以十天半個月的不出屋子,在被地龍熏得暖烘烘的屋裡穿着薄薄的裡衣,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不過這樣松快的日子也偶有意外。
這日是顧家下的帖子。顧家的家主顧大人任職光祿寺主簿,最好文雅之事,近日天氣漸好,不像前段時間那樣刮風暴雪,隻是每日夜裡飄一點雪花。這樣的日子,去京郊顧家的山莊裡賞雪是再合适不過了。
顧家是書香門第,雖然子嗣仕途平平,但因着顧家學塾,在京中還是非常有臉面的門戶。因此每逢科舉放榜半年後,顧家總要選一個朝堂休沐的日子,辦一場“瓊林詩鐘會”,來聯絡各屆學子。
裴雲晰是真的不想去,她不明白這樣冷的天非要去賞勞什子雪做什麼?白花花的有什麼好看的。
奈何緊跟着,吳初樾的一封書信就送到了她屋裡。她說她那日恰好不用輪值當班,終于能跟着堂姐同去。
因為在宮中做女官,這小半年她和吳初樾見面的機會少之又少,平日裡隻有靠書信往來。
裴雲晰都想回信,讓她那日來裴府就是了,反正在哪裡見面都是見面,何必非要去吹這個冷風。
裴雲暄剛好在她屋子裡做針線,勸說道:“樾姐姐如今是出入宮闱的人,她去參加這種宴會也不全是為了耍樂,人情往來、感情聯絡都要關照到。你就和我們同去吧,别小孩子氣了。”
架不住吳初樾和裴雲暄相勸,在約定的日子,裴雲曜帶着兩個妹妹,兩架裴府的馬車出了門。
顧家這山莊不算大,不過是四五座小山頭連起來,山谷間還有一眼泉水。山莊和學塾一樣,雖然占地不廣,修繕得倒十分精巧.
詩鐘會這活動,裴雲晰是最煩的——一圈人圍着一口破鐘,嘴裡搶着說些沒頭沒尾的詩句,說到興頭上還用小錘敲得破鐘“铛铛”響。
吳初樾和裴雲暄都去詩鐘會上看熱鬧,裴雲晰聽見那破鐘的聲音就頭疼,因此她遠遠地獨自坐在小亭中,身邊女使将暖爐燒得旺旺的,才勉強讓她不打寒顫。
真是遭罪。
且也不知今日是怎麼了,她總覺得有人似有若無地在看她。路過亭子三五成群的郎君、女郎們總是裝着不經意,實則路過亭子就開始咬耳朵說悄悄話。
不過這溫度不僅凍住了她的手腳,更凍住了她的思緒。裴雲晰冷得不願意分神去想别的,恨不得整個人抱着暖爐才好。
一個時辰後,詩鐘會總算結束。吳初樾和裴雲暄到亭子裡來尋她,裴雲暄說:“二哥哥說要去山上逛逛,聽說山谷裡有溫泉,比這兒可要暖和不少,三姐姐快起來,我們一起去。”
裴雲晰下意識想拒絕,但又看了看吳初樾,還是咬牙站起來同去。
裴雲曜在上山的台階下等她們,裴雲晰和裴雲暄故意稍微落後吳初樾一些。等她走到裴雲曜跟前,發現裴雲曜眼神竟有些不自覺的閃躲,她向後一看,才發現那倆姐妹正憋着笑站在後頭老遠處看着他們。
吳初樾臉漲得通紅,像是個木頭人般立在那,裴家兩個姐妹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
四個人氣氛一片和諧地登上台階,裴雲曜一個人悶不吭聲走在前面,三個姑娘落後他一些跟在後面。
也許是動起身來的緣故,裴雲晰也覺得沒那麼冷了。
吳初樾像是有什麼心事,她看着裴雲晰欲言又止,裴雲晰覺得奇怪,便問:“你怎麼啦?怎麼看起來像有什麼事瞞着我?”
裴雲暄心有餘悸地看了眼前邊裴雲曜的背影,糾結再三,在裴雲晰耳邊說道:“方才詩鐘會席間,我們聽見了一些你的閑話。”
“我的閑話?”裴雲晰驚訝:“我整日不出門,這京城裡還能有我的閑話?”
吳初樾急着讓她低聲些:“你二哥哥聽了面色可不好看了,你别再讓他聽見。”
“到底是什麼閑話呀?我怎麼沒聽見?”
裴雲暄也看了眼裴雲曜:“你傻呀,說你的閑話,又怎麼會讓你聽見。”
“那話說的可難聽了,說你,說你……”吳初樾想告訴她,卻好像真的被難聽的話噎住了喉嚨,說不出口。
裴雲暄急切地補完:“說你在學塾跟趙彥秋,趁着四下無人,拉拉扯扯的!”
幾乎是在聽見“趙彥秋”名字的那一瞬間,裴雲晰就想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兒。
看裴雲晰像是進入了回憶,裴雲暄瞪大眼睛去扯她袖子:“什麼?難道是真的?你真的跟趙彥秋……”
“你瞎說什麼!沒有的事!”裴雲晰将她的手甩開,有些懊惱:“我想起來是怎麼回事了。初雪那天,我到撷英亭到的太早,剛好碰上了趙彥秋,他問我怎麼沒打傘,我說忘記了,他就把傘借給我——就是這麼一回事呀!我們哪兒拉拉扯扯了?”
“就算沒拉拉扯扯,但是瓜田李下,就是你跟趙彥秋單獨相處說話時,叫人給看見了。他趙彥秋那樣的人物,多少雙眼睛盯着呢!”吳初樾心疼道:“你也真是倒黴,怎麼偏就跟他牽扯上了?”
裴雲晰憤憤不平:“怎麼都說我?難道就沒人說趙彥秋的不是嗎?”
“怎麼沒有?我們沒說給你聽罷了。”裴雲暄道:“但他畢竟是趙家子,有趙大人在,誰敢尋他的錯處?所以說你倒黴呢,無辜成了衆矢之的。”
裴雲晰越想越生氣:“肯定是顧五娘傳的謠言,那日我還聽見外邊有人叫她,肯定是她偷看到了傳出去的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