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難怪味道極好。”裴雲晰尴尬地恭維。
她算是摸清楚這個宋懷弋的脾氣了,旁的都不用管,隻要誇他贊他、順着他話說就行。
“像生花怎麼沒戴?是不喜歡嗎?”宋懷弋皺着眉瞧裴雲晰發髻上的鎏金素簪。
裴雲晰老實道:“像生花冬日裡易碎,不宜戴出門。”
這些钗镮脂粉方面的事,宋懷弋一竅不通。
二人間又陷入了沉默。
裴雲晰感覺過了很久,凝滞的空氣裡蠟梅花的香氣都快淡得聞不到了。
宋懷弋終于坦言:“方才你們在山間亭子裡,我都聽見了。”
裴雲晰啞然。
“近些日子,我也聽見些風言風語,”宋懷弋想起那些閑話,握拳的手青筋都微微凸起:“我隻問你一句話,你對趙彥秋是個什麼态度?他究竟可有輕薄于你?”
裴雲晰大驚,急的直跺腳:“那都是莫須有的事兒!你别胡說!”
她腦子裡閃過那日趙彥秋的神情,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她說不上來,隻當自己真的色令智昏了,覺得他的眼神特别溫柔,仿佛是一眼能讓人溺斃的泉。
宋懷弋卻見裴雲晰正回想着事情,莫名其妙地紅了臉。
強裝鎮定許久的宋世子終于繃不住,雷霆般的憤怒傾瀉:“莫須有的事你臉紅個什麼勁!你們那日到底都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你不是都聽見了嗎!”裴雲晰也惱了:“我都說了呀!就是他替我撐了會兒傘而已!”
若是手中有柄長劍,宋懷弋覺得此刻他都能把劍柄捏碎:“是他非要給你撐的,是不是?”
裴雲晰剛想說“是”,卻突然分辨清楚宋懷弋臉上的暴怒。她不太明白宋世子這情緒究竟從何而來,隻知道若是此時她點頭,無異于在他面前承認是趙彥秋在向她獻殷勤。看宋懷弋這幅要吃了人一般的面孔,保不齊就要沖出去尋趙彥秋。
她實在不想再生出波折事端來,隻能軟着聲音幾乎是懇求道:“哪有什麼非要不非要,就是、就是他剛好路過。撷英亭都知道我畏寒怕冷,他看我淋雪,好心幫我擋一下而已呀。”
見宋懷弋出離憤怒的神色還是沒有絲毫松動的意思,裴雲晰接着說:“我就知道宋世子是最愛打抱不平的,不過咱們清者自清,不用跟那些嚼舌根的人計較,倒顯得咱們格外在意這些風言風語似的。”
“所以,咱們就當這事兒過去了,好不好?”裴雲晰試探道。
宋懷弋說:“你不在乎便罷了,可我在乎。”
裴雲晰隻當他和吳初樾一樣,都是憂心她太難過。于是看着宋懷弋的眼神也柔和下來,安慰道:“嘴巴長在别人身上,别人愛說什麼咱們也管不到呀。沒關系,我真的不在意的。”
宋懷弋氣她說了堆牛頭不對馬嘴的話,一句也沒說在點上。
“哎!”裴雲晰見他轉身就走,一句話都沒再多說,下意識喊了一聲,簡直一頭霧水。
她知道肅國公府肯定也收到了邀帖,但是肅國公府這樣的門第,本不需要參加這樣的活動,加之宋懷弋也是個半句詩都作不了的,往年都找理由婉拒邀約,因此她也沒想到宋懷弋今年竟然會來。
裴雲晰有些後悔怎麼沒再同他說一句,如今她處在風口浪尖上,以後就不要讓刃影來送東西了,免得又被有心之人瞧了去。
不過即便說了,宋懷弋那樣的性子,多半是不會聽她的。
裴雲晰索性不再想了,反正兵來将擋、水來土掩,那就等到時候再說吧。
她特地等了一會兒,待宋世子大概走遠了,才匆匆出了小院往廂房走。
此刻另一邊,趙彥秋将裴雲曜單獨攔在一處樹下,深深鞠躬至歉禮:“仲英兄,因我讓三姑娘陷入流言,實在有愧。我本無顔見你,但還是應該來賠個不是,也請你轉告三姑娘,這些流言我定會命人搜查澄清,斷斷不會容忍他人有污三姑娘名聲。”
裴雲曜雖平時同他關系較為密切,但到底一個是親妹,一個人外人,因此隻是不鹹不淡地敷衍:“那就有勞鶴疏兄。”
趙彥秋知道裴雲曜惱了他,隻能解釋道:“趙彥秋發誓,不曾對裴三姑娘有任何非禮之舉。那日不過是記得仲英兄曾說過,裴三姑娘體弱,因此一時糊塗,才給三姑娘遞了一把傘。”
若隻是遞了一把傘,倒也沒什麼。隻不過恰好那時四下無人,又恰好遞傘的人是萬千矚目于一身的趙彥秋。
這事真是有嘴說不清,到頭來吃虧的,隻有裴雲晰。
“感念鶴疏兄挂懷了,”裴雲曜微微拱手:“我裴家已然家道中落,如今不過是京城之中不起眼的小門小戶。舍妹蒲草之姿,受不起鶴疏兄這份好意。”
一句話頂的趙彥秋啞口無言,他想反駁,卻又沒有底氣。
“……仲英兄與我同窗多年,我自然是把仲英兄的妹妹,當自己的親妹妹來看的。”
趙彥秋摸不準裴雲曜的态度,隻能自尋了台階下。
裴雲曜輕歎一聲,道:“罷了,天色漸晚,鶴疏兄也早些歸家吧,我先告辭了。”
“……好。”
趙彥秋看着裴雲曜的背影,微微握緊了拳頭,眼底晦暗不明。
二人對話再次被不遠處林中的宋懷弋聽見。
宋懷弋撇了一眼趙彥秋,不屑地嗤笑一聲:“假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