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此時。
鐵門又“嘎呀”一聲打開了,刺耳的聲音像一連串鐵珠,擊打在他本就劇痛的身體,使這劇痛更愈激烈起來。——鬼夜那條狗真算得上一條有手段的賤狗。
他喘了口氣,望向從門外走進來的人。
司城聖山終于來了。
“父親,”他努力從喉嚨裡擠出聲音,“孩兒冤枉,二師兄的事……和孩兒沒有關系。孩兒絕不敢動劍宗的人,何況……何況是二師兄。”
司城聖山陰沉着臉,緩緩走了過來,他看了看少年飽受酷刑的身軀,然後在少年開裂的腳趾上踢了一腳。
司城歧風渾身顫抖起來,剛喝進肚的水轉眼又化作冷汗淌了下來。此時即便隻是一個刺耳的聲響也足使他痛不欲生,何況是這種踢打。
“非要為父來了才肯說嗎?”司城聖山問。
司城歧風勉強抑止住顫抖,吃力地喘息着。鬼夜早等不及看他馬失前蹄,隻想捉住他反叛的證據,他與鬼夜費口舌有何用?那天鬼夜帶着夜士來拿他,看到夜朽也在場時他就已經明白:夜朽并沒有說出,他曾有兩刻鐘脫離監視的事情。
司城聖山對手底的人殘暴至極,這導緻夜士都非常聽話謹慎,但相應的,夜士一旦做錯事,也絕對不敢主動承認。
夜朽既然沒在第一時間禀報,就已失去了禀報的時機,因為若在此時遲遲回報,無異于自殺。
所以,司城聖山隻是疑心而已,并沒有證據。
而對他恨之入骨的鬼夜幾乎剮了他全身每一寸皮肉,卻唯獨不敢碰他的臉和手,也足見他還有機會回去繼續做他的司城二少爺。
隻要他能咬死牙關。
“孩兒說什麼,鬼夜都不會信的……”他吃力地答,“孩兒處事不當,惹父親疑心,這些刑罰,本是孩兒該受。”
司城聖山一陣沉默,而後問:“你不怨為父?”
“孩兒不敢怨父親……”
“钊天秦失蹤前,你們說了什麼?”司城聖山又問。
“孩兒隻是……碰巧在大街上遇到二師兄,二師兄向孩兒打聽虞青蝶的事情,僅此而已。孩兒……什麼也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做。當值的夜士可以替孩兒作證。”
司城聖山緩緩踱了兩步,說道:“你該知道,钊天秦機敏,遇到了他夜士便跟不了太緊,你仍然有動手腳的機會。”
“孩兒不敢,父親……父親相信孩兒。”
司城聖山不置信否,又問:“钊天秦失蹤的那天晚上,你大哥找你做什麼?”
“大哥是想敦促孩兒,也在找尋二師兄的事上出份力……孩兒謹記父親吩咐,不敢理會,讨好大哥。”
司城聖山冷哼一聲,說道:“以往你是做得很好,但最近,你是越來越不老實了。”
“孩兒萬萬不敢。”
司城聖山突然伸出五指,扣進少年本就皮肉翻開的肋間。
“啊!——”同時施加的尖銳内力使少年無法克制地慘叫出聲。
“還敢抵死不認。”司城聖山的五指緩緩加力。
“孩兒句句屬實!啊!——”司城歧風慘叫着回答,“是孩兒意外被大哥發現腿上的傷,大哥才會突然對孩兒諸多關注。啊!——是孩兒處事不當,求父親饒恕孩兒!啊!——”
司城聖山終于撤回了手,司城歧風一下子癱軟下來,剛見到司城聖山時勉強打起的一點精神,又已消磨殆盡。
“在易玄山莊,”司城聖山又說,“殺易克柄的法子那麼多,為什麼偏偏要進莊殺人,還偏偏選你大哥在場的時候?”
原來這件事終究在司城聖山心裡紮下了疑慮的根。司城歧風虛弱地喘息着,答:“易玄山莊封閉,在莊裡用寬劍……才能将嫌疑無法分說地指向宣家……孩兒沒想到,給大哥惹了麻煩……孩兒思慮欠周……”
“思慮欠周?你會想不到?”
“是孩兒疏忽……”
司城聖山的腳步聲忽然開始遠離,司城歧風驚恐地擡起頭,努力找尋司城聖山的身影,模模糊糊地看到,司城聖山已朝門外走去,向站在門口的鬼夜示意了一個眼神。
“父親!”司城歧風聽到自己的聲音都在打顫,“孩兒句句屬實,父親……”
但司城聖山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門外,鬼夜冷笑着走了過來。
“主人英明,豈能再受你的蠱惑?”鬼夜提起了浸在桶裡的一截鬼鱗鞭,“我勸你趁早死心,這鬼鱗鞭已經吸飽蝕水,不是受了起魂釘的人能遭得住的。”
司城歧風閉了閉眼,不過是接着捱罷了,像他這種怪物,又有什麼遭不住?
“廢話少說。”他強壓心中的恐懼,吐出四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