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城歧風淡漠地望着一個個目眦盡裂的虞陽子弟,他會被這樣揣測,真是一點也不意外。
“各位,各位!”羅一挺提高了音量,刑台下漸漸安靜下來。
羅一挺接着說道:“此事家師痛心疾首,但也絕不肯徇私,因而将司城歧風押到此處,任諸位盤問蝶劍仙子還有那位夏林兒姑娘的下落,他若不肯交代,諸位便是使出拷打的手段,司城劍宗也決無二話。”
這下,衆多虞陽子弟的氣焰反而低了下去:怎麼,司城宗主自己沒問清楚就把司城歧風押上來了嗎?畢竟是司城宗主一向疼愛的小兒子,這老子不問個清楚明白,旁的人誰敢在衆目睽睽之下當真登上刑台拷問?況且,蝶劍仙子是個孤兒,唯一的親人就是她的師父藍閣主。如今這唯一的苦主成了司城歧風的繼母,蝶劍仙子失蹤之事幾乎成了司城家的家事,旁的人誰還敢傻乎乎地管這閑事?——看來司城宗主此舉還是想保這小兒子。
藍無心沒料到這些虞陽子弟個個嫉惡如仇的樣兒,卻沒一個跳起來讨要說法。不過靜下心來一想,她也不覺得奇怪了。
正當衆人都以為要被司城歧風蒙混過關時,一個胖乎乎的身影忽然蹦上了刑台。人們定睛一看,原來是屠立門門主的傻胖兒子:糊塗,哦不,屠虎。
“司城歧風!”屠虎扯開一條馬鞭,指着綁在刑柱上的少年問,“你把蝶劍仙子弄哪裡去了?”
司城歧風默然不理,甚至懶得擡起眼皮去瞥他一眼,屠虎惱羞成怒,“啪”一鞭抽在少年單薄的身軀上。刑台下立刻發出一片女子的驚叫聲,司城二少爺落難——雖然似乎确實罪有應得——仍有不少姑娘心疼不已。
屠虎聽這一片嬌呼,愈是惱恨,心裡恨恨地想:這小子不就長了張俏臉麼?我偏偏就抽爛這張臉。
他揚起鞭子,觑準少年沒有血色的臉頰再次抽了下去。
鞭子停在了半空,一隻青筋暴起的手捉住了鞭梢——是司城業成。
屠虎先是一縮。司城二少爺好欺負,司城大少爺可不是個能欺的主。不過很快,屠虎反應了過來:占理的可是他屠虎啊,司城業成再橫,也不能不講道理吧。
“司,司城業成!”他壯着膽子叫嚣,“你是要……是要公然包庇嗎?”
司城業成的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捏着鞭子的手咯吱作響,幾乎要将鞭子捏碎。
“大哥,”司城歧風開口了,“大哥若不忍小弟受苦,就殺了我罷。我現在也隻能求大哥了。”
司城業成怔了一下,滿面怒色在一瞬間化作無盡苦澀,他像忽然洩光了全身力氣一般松開了手。
屠虎得意一笑,愈無顧忌地揚起鞭子朝司城歧風抽了過去。“啪”一聲,刑台下發出一片倒抽涼氣的聲音,屠虎的臉也一下子僵住。
隻見司城業成擋在了司城歧風身前,鞭子結結實實抽到了司城業成的身上。
屠虎頭頂不由得開始冒汗:司城歧風是個沒臉沒皮的司城家老小,打就打了,司城業成不一樣——那可是司城劍宗下任的宗主,何等心高氣傲,能受得這種氣?他屠虎還沒接到自家衣缽,怎麼先把未來的司城劍宗宗主給得罪結實了?
圍觀的人們都為這個握着鞭子微微打顫的糊塗胖子捏着汗。一旁羅一挺等幾名劍宗弟子見大師兄挨打,更是震驚無比,正想跳過去扯開嗓子罵,卻又一個個被司城業成陰戾的眼神制止。
司城歧風也是驚詫,他做夢也想不到,大哥竟然會替他挨鞭子——以往大哥揍他的時候,可完全看不出還有這一面。不過更讓他想不到的是,看大哥挨鞭子竟然比自己挨鞭子還要難受百倍。
大哥自小養尊處優,高高在上,哪是遭這種罪的人?“大哥,”他忍不住說,“是我罪有應得,你不要管我了。”
司城業成一言不發,隻用他的吃人眼神瞪着屠虎,就像在說:有種再打。
屠虎自然是沒種,甚至連鞭子都快握不穩,他勉強擠出一句“你,你這是包庇!”,就灰溜溜地逃下了刑台。
“你不該這樣做。”司城歧風低聲說。
“還輪不到你來教我。”司城業成說着,用他那副“還有誰想試試”的吃人眼神掃了台下衆人一眼,便在全場噤聲中離開了。
司城歧風望着司城業成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忍不住四下張望了幾眼,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他想過司城聖山會把他困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他沒想到司城聖山還會假借名目把他綁到鬧市之中——連從小揍他到大的大哥都來擋鞭子,那個傻姑娘若聽說他被綁在鬧市的消息,還肯乖乖地遠走高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