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儀面上掠過一絲殺氣,她緩緩拔下頭上的金钗,用力握在手中,若真到了那一步,她甯可刺傷李徹,也絕不重蹈前世覆轍。
就在她擡腳準備走過去,檀月及時進來,福了福身,“奶奶,老太太那邊差人請您過去,要與您商議姑奶奶的嫁妝。”
内室中的李徹不悅皺眉。
趙清儀瞬間清醒過來,她眸中殺意散去,重新插好金钗,快走了出去。
與他同在一個屋檐下多待一刻,她都覺得晦氣。
到院門口時,她特意吩咐俏月,“等人走了,把他用過的碗筷,還有碰過的床褥丢出去,換新的。”之後便領着檀月往瓊華堂去。
站在院門口的羅媽媽豎起耳朵聽,瞧見後頭黑沉着臉出來的李徹,隐約猜到大爺與大奶奶吵架了。
趙清儀也不避諱,“羅媽媽,還不帶路?”
“是是,大奶奶請。”羅媽媽點頭哈腰,打定主意一會兒就去告訴老太太。
趙清儀去到瓊華堂,便見屋裡頭堆了幾隻箱籠,說是忠勇伯府補送給李素素的見面禮,母女倆圍着箱籠,對裡頭的寶貝愛不釋手。
趙清儀并不感興趣,隻随意掃了眼便問,“婆母,你找我有事?”
聽到她的聲音,母女倆恍然反應過來,飛快合上箱籠,像是怕趙清儀瞧見會奪去似的,檀月見此情形暗自翻了個白眼。
羅氏清了清嗓子,“連夜喚你過來是這樣的,方才伯府的人來給素素送禮,已經決定後日便來府上提親,咱們也是時候商量商量素素的嫁妝。”
趙清儀長睫微垂,“此事婆母心中有數,自會準備,又何必喚兒媳前來?”
“啧。”羅氏不滿地瞪了她一眼,“那伯府是什麼門第?上京鼎鼎有名的勳貴人家,素素若要嫁進去,這嫁妝肯定不能少,若是少了,豈不被伯府之人輕看了去?”
趙清儀佯裝聽不懂,認真點頭,“婆母所言有理,不如找夫君來與您商議可好?”
她作勢要打發下人去請李徹過來,羅氏趕緊阻止,“喊他作甚?他如今入了翰林,今非昔比,要應酬的事多着呢,區區後宅之事就不必喊他了。”
趙清儀略一沉吟,有些為難,“……婆母還是與夫君商量吧,畢竟這三年來夫君從未與我交家用,夫君的俸祿也從未經我之手,我怕是不好替小姑置辦嫁妝。”
她沒找李徹清算這三年來的賬目便算了,居然還想要她出錢給李素素置辦嫁妝?癡人說夢。
羅氏臉色陡變,“你怎麼能這樣?徹兒他身為長兄,自會替素素備下她那一份,可你身為素素的長嫂,難道不該有所表示?”
“就是啊。”李素素頗為不滿,站起身道,“好歹我也喊了你這麼多年的嫂嫂,臨到我出嫁了,嫂嫂也該為我添妝,待我到了伯府,也好說得過去呀。”
她親親熱熱上前抱住趙清儀的胳膊,“嫂嫂,我這嫁的不一般,那可是忠勇伯府,将來待十三公子襲爵,我就是伯府夫人,屆時自然也少不了嫂嫂的好處。”
有什麼好處趙清儀不知道,也不屑知道,她淡笑着抽回手,“罷了,就看夫君如何添妝,我到時比夫君略薄一些就是,畢竟夫君為大,我總不好越過他去。”
羅氏與李素素的臉色再次一變,她們自己的兒子兄長,手頭有幾個錢她們能不清楚嗎?
就是因為沒有,才開口要趙清儀添妝的,這下倒好,又把皮球踢回來,李素素已經生氣了,冷哼一聲坐回去。
羅氏為了女兒,暫且忍了下來,溫聲勸道,“好兒媳,話也不能這麼說,徹兒的情況你也知曉,俸祿不多,在外頭又少不了與人結交,處處都得花銀子,要他為素素添妝隻怕太過為難了。”
羅氏生怕趙清儀走了,忙把她按在座位上,又親自給她端了一盞茶。
自從趙清儀管家,羅氏院裡就沒什麼好茶,是以她并未受用,而是讓檀月接過,擱在一旁。
趙清儀歎了口氣,“不是兒媳不願意,隻是不巧,兒媳手中那點銀錢,前段時日都投到鋪子裡去了,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
“不急不急,待提親後還得蔔算出嫁吉日,并不急在這一時半刻的。”
羅氏以為她有松口之意,訴說起當年養育子女的辛苦,“這些年我為了這對兒女費勁心力,家中那點薄産全供徹兒科舉入仕,才換來徹兒如今這番地位。”
“你身為他的妻子,将來是要随他步步高升的,說不準一朝得封诰命,那可就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我這做母親的含辛茹苦半輩子,可都成全你了呀。”羅氏說得長籲短歎。
這番話,和上輩子如出一轍,那時趙清儀信了,也心疼婆母與丈夫的不易,從自己嫁妝裡出了不少錢為李素素壓箱底,可結果呢?
李徹一朝平步青雲,她便猝然“病死”,想到自己死後成全了李徹與趙漫儀這對狗男女,還讓羅氏平白占了她全部嫁妝,她便恨不得撕了這些人,如今這些話,她半個字都不會信。
羅氏隻顧自己抹眼淚,全然沒注意到趙清儀的表情,訴了苦不忘教訓兩句,“你作為李家婦,一是要理解丈夫與婆母的辛苦,二來也要為咱們這個家操持,素素是你丈夫唯一的親妹妹,她若嫁得好,将來對你丈夫的仕途也有裨益。”
羅氏啰啰嗦嗦說了一堆,趙清儀點頭附和,“婆母說的很是在理,如今看來,小姑若嫁得好,夫君最是受益,此等好事不可不與夫君商議,依兒媳拙見,不若就将李家老宅賣了,換的銀錢就給小姑添妝如何?”
“趙氏!”
羅氏拍案而起,敢情她說了半天口都幹了,趙清儀就是這般曲解她的意思?老宅更是她李家如今唯一的祖産,怎可變賣?
“你還揣着明白裝糊塗,别以為你出身高門就能在我面前放肆!我是你婆母,徹兒是你夫君,你既已嫁進李家,就與我們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你不幫也得幫!”
羅氏撂下狠話,将自己事先拟好的嫁妝單子甩在趙清儀面前的桌案上,“這是我粗粗拟好的單子,裡頭的東西都是從前素素用過的,橫豎你也用不上,索性拿出來。”
趙清儀打開一看,果然是之前她命人從李素素房裡搬走的東西,甚至還額外添了幾樣她庫房裡的珠寶玉石等物,末尾還注明,白銀三千兩。
檀月側頭一目十行看過去,氣得臉都白了,她不如俏月潑辣,此刻也憤憤出聲,“你們這是明搶啊!”
話音剛落,李素素便打了檀月一記耳光,“你個賤婢,這哪兒有你說話的份?”
檀月生生挨了一下,雪白的俏臉頓時浮起一個巴掌印,眸中既震驚又惱怒。
身為趙家的家生子,自幼陪伴趙清儀左右,饒是趙家的夫人老爺都不曾打過她,如今,她居然被李素素打了。
外頭的羅媽媽大驚失色,直覺不妙,慌慌張張跑去尋李徹。
而瓊華堂内,幾乎是巴掌聲落下的瞬間,趙清儀一拍桌案,蹭地從椅子上站起,她将檀月拽到身後,站定在李素素跟前。
趙清儀唇邊溢出冷笑,還是一派端莊優雅的姿态,随後就在對方驚疑不定的目光中,反手一巴掌扇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