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後遭盜賊攻擊,又逢柔然人侵擾。
望着被打掃得幹幹淨淨的院落,羽涅擇着手裡的雞毛菜,不禁搖頭感歎,自己可真是命途多舛啊。
坐在她對面,同樣幫忙擇菜的琅羲,聽見她幽幽歎氣聲,關切問:“師妹怎麼了?”
她彈了彈那幾個雞毛菜,“無他,隻是有點惆怅。”
此話,倒也不是敷衍。
經曆過昨晚,這會子,她還是真的有些惆怅。
亂世眼看就要到來,而她的火藥,卻連個半成品都不是。
琅羲不知她心中憂愁,以為她是看見死了那麼多人,又頭回曆經生死存亡的事,内心仍難以平靜。
“萋萋别擔心。”她放下手裡的菜,覆上羽涅手背,安慰道:天亮那會兒,我聽謝郎君說,柔然人這次被阻隔在了距城三裡之外。他們這次偷襲不成,反倒折兵損将,短時日内,應是不會再來。”
“萋萋”乃羽涅乳名,由上任觀主親自為她所取。源自《黃鶴樓》中“晴川曆曆漢陽樹,芳草萋萋鹦鹉洲”一詩。老觀主說她冬天被人扔于露天地,但願此名能佑她此生如春草般生機盎然,歲歲絢爛。
看出琅羲對自己的擔憂,羽涅轉換了一張笑臉:“有小師姐保護我,我哪裡會再擔憂那些柔然人來。”
她貫會說些好聽的,實打實的誇贊:“說來,昨晚見小師姐使劍搏鬥,好不英姿飒爽。”
她挪過去,坐到琅羲身旁:“有空,小師姐也教我幾招好不好,下次我也能幫你和師叔打跑那些個魑魅魍魉。”
一番甜言蜜語的誇贊,逗得琅羲彎唇莞爾笑了起來。
應她道:“這有何不可,倒是你閑暇時間,都在搗鼓你那硝石,還有空跟我練劍麼?”
“小師姐教我,那是自然有的。”
“那行,等這幾日抽出時間,我來教你習劍法。”
晌午日頭正盛,曬得二人脊背發燙。
說了會兒話後,擇好菜,羽涅從竈房熬藥的罐子裡,倒出苦氣沖天的藥湯在木托盤的瓷碗中,端着往前院去了。
穿過大殿旁的過道,剛到前院廊下,她瞧見阿悔提着兩條活蹦亂跳的鲫魚從大門外進來。
觀中許久沒開葷,突然買魚,不用問蹊跷,也知是給藥房裡躺着的人補身體用的。
不等她跟阿悔說話,一位身披黑甲的官兵,腳步極快單手抱盔,攆在阿悔身後頭進來。
那裝扮一看,便知是玄策軍的人。
說來昨夜這玄策軍撤離之前,已将觀中裡裡外外掃了個淨,地上的血水也是幫着沖洗了。
倘若不是廊柱上門框邊殘留的刀痕,以及那沾了血不得不撤下的窗戶紙,任誰也看不出此處才曆過一場激烈的争鬥。
念及此處,羽涅對這玄策軍倒是好感不少。
畢竟若非他們幫忙搭把手,單憑她跟琅羲幾個,隻怕要忙活到日頭西斜,也拾掇不幹淨,還不知得清掃到何時。
她見那兵走到阿悔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詢問:“敢問道長,貴觀主人可在?”
阿悔一通禮貌比劃,結果自然是那人又開始尋找,看有無其他人在。
樂于助人這事,羽涅也喜歡幹。
她正要上前去,卻聽丹房門簾一把被掀開。
換了身常服的崔妙常,被日光曬的眼睛都睜不大,朝着門口喊:“何事找貧道?”
一見有人出來,那官兵遂跑至庭院中,對着崔妙常抱拳一禮,恭聲道:“觀主慈悲,我家校尉差小的來問,不知貴觀可有餘下的清淨廂房?校尉想借寶地暫住幾日。”
“不在城中,偏要住我們這寒酸地方,你們校尉倒是頭一份。”崔妙常語帶譏诮,“難道是嫌城裡太舒坦,非要來嘗嘗我們這兒的粗茶淡飯?”
“道長說笑,金屋是屋,草屋那也是屋嘛。”那黑臉粗脖子的小兵摸了摸後腦勺,一看就不是個會花言巧語的。
“你這小衙兵,倒是會說話。”崔妙常瞅着眼前人也不是勳貴子弟,倒也沒為難他:“我觀唯有客房一間,可已被人預定,去跟你校尉說,若是無緣無故毀了約,那自是要給人賠償,可我這小觀你也看到了,沒那麼多銀兩。”
這話一出口,托詞無疑。
羽着聽着心裡是明了,自己師叔是擱這兒趕人呢。
誰知,那小兵低頭從腰間拿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看分量,就知道裡頭裝的銀兩鐵定不少。
言道:“觀主無須憂慮,違約的銀子我家校尉大人來付。”
一看到錢袋子,崔妙常喜上眉梢:“哎呦,這如何好意思呢。”她嘴上這麼說,手也是沒閑着,去接那錢袋。
小兵繼而道:“另外,今日戌時,我們大人想來寶觀供奉長明燈一盞,不知可否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