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她看起來像是能哭出來。
崔妙常瞅她這副樣子,甩了甩袖子别過頭,眼角又去看了看她:“你能有何賺錢的法子,一無技藝,二無人脈的,别給我添堵,安安生生在觀裡呆着。”
她撅着嘴,眼睛裡宛若沁出了淚花。
觑見這景況,崔妙常隻得道:“罷了,你先起來吧。”
聞訊羽涅一個骨碌,拍了拍袍子上的土站了起來,走至崔妙常面前,拉着她的手臂,嘿嘿一笑:“還是師叔心疼我。”
見她是裝的,崔妙常擡手戳了戳她額頭:“一天就是你鬼機靈。”
“我是師叔養大的嘛。”她手掌捂着被戳疼的地方,揉了揉,言道:“但弟子說的賺錢的事情是真的。”
崔妙常謂予不信:“如今這世道都說不上安穩,你能有何法子?”
羽涅一聽,頓時眉飛色舞,意滿志得的把自己準備用調制孔雀藍換取酬庸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告訴了她。
崔妙常對她所言之事,以及用來調制孔雀藍的方法,感到十分悖謬:“你說的草木灰、動物血外加明礬,這些東西攪和在一起,真能調制出那稀有之物?”
“弟子所說非虛,師叔您就瞧好吧。”她躊躇滿志道。
瞧她這副樣子,崔妙常回憶起前年阿悔心下痞滿,夜半疼痛難忍,自己給開了藥也不見好轉。見着這境況的羽涅,腳步飛快從竈房中找出許多雞蛋殼,用火灼燒後,再溶于水給阿悔飲下。
一刻鐘後,阿悔藥到病除,當即不痛了。
彼時她以為,這小妮子看過經閣中的醫書,私下學了點東西。誰知她說自己用的是“化學”學識,并非醫術。
“化學?”那時的她想,這化學是個勞什子玩意兒?
但由于她有“前科”在前,自己也見識過一點兒。如果任她去做,能助榮大賈家解決燃眉之急,也是好的。
“罷了,随你折騰。”崔妙常将拂塵插在袖口中:“貧道給了你機會,要是五日之内,你做不出來,趁早收拾給我好好誦讀經書,打坐修心。”
“弟子謹遵師叔教誨。”她反抱拳行禮,俏皮一笑:“定不辜負師叔期許。”
*
黎明天際發着青,山後起了霧,竈房炊煙袅袅。
打掃完前後院子,給經閣除完灰後,羽涅背着雙手來了後廚找吃的,她推門進去,柴火氣混着白粥的香味撲面而來。
靈寶觀地方是小了些,但她們觀裡的竈房不算狹窄。挨着門口的空地擺了張柳木制的長桌,桌腿兒掉了漆,統共能容納下八個人用膳。
平日裡,觀主崔妙常坐在上首,劉嬸跟他們三個小弟子圍着坐兩邊。
要去找動物血,羽涅今兒起的格外早,去清掃後院時菜架上的露水還未幹涸。
即便這會兒,日頭爺都還在山後頭。觀中除了在打坐的崔妙常,和在後門外忙活的劉嬸,琅羲跟阿悔都在休息,東邊廂房裡的那兩人亦是。
鍋裡白粥熬的黏稠軟爛,蒸屜上放着雞蛋跟腌菜。
沒人來,羽涅給自己舀了碗,沒拿腌菜隻取了雞蛋,轉而坐在桌子旁享用起美食。
她邊吃着,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本,上面用毛筆寫着密密麻麻的化學公式。
她實在怕自己忘了學的那些知識,偶爾會翻出來看看。
初高中化學跟大學學的不是一個東西,不是随便背背就能記住,何況她這樣的情況,得反複看才行。
她細細看着那些公式,不忘喝着碗裡的粥。
碗裡的粥太燙,她雙手捧着碗輕吹着氣。垂眸間,一道暗影坐在了她對面,那人自顧自取出茶碗,兀自給自己倒了碗茶。
羽涅面露驚訝:“校尉大人起的這麼早。”
淺啜了口清甜的茶水,子競撩起眼皮看她,應道:“小道長也是。”
在她看來,這不亞于互相吹捧。
“早起的蟲兒有食吃,我當然要早起。”她沖他一笑。
“可早起的蟲子,也容易被鳥吃。”子競閑閑撥弄着茶蓋,不以為然瞥了眼她,視線落在她手邊的本子上,斂了斂眸。
一大早淨給人添堵,她咬了咬牙,硬忍住沒說。
俶爾,但見少年伸出長臂,又取了個茶碗,蓄滿茶後推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