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怎會如此…”
“全毀了…全毀了…”
子競聞聲趕來時,一眼望見羽涅雙手捧着一個陶碗原地暴走着。那副樣子跟誰把她碗中的夜明珠,換成了土疙瘩一樣。
崔妙常正在交待琅羲觀中事物,不用說也聽見了院中的叫聲,她走到門前,一把掀開布簾,高聲道:“是不是鍋炸了,有客人在,你這樣大喊大叫成何體統。”
羽涅倏然噤聲,可憐巴巴的道歉:“對不起啊師叔……弟子忘記有客人在了。”
眼見她要哭出聲兒來,崔妙常歎了口氣,音調低了不少:“到底發生了何事?讓你這麼備受刺激。”
她邊說着,腳步邁過門檻朝院中的人走去。
“是這個。”待到崔妙常來到面前,羽涅把手中的陶碗往前一送:“孔雀藍變成孔雀灰了。”
縱然她沒想着一蹴而就,做好了至少數十次回爐重造的心理準備。
可現下面對這坨,灰到跟藍色八竿子打不着關系,三清祖師來了也無能為力的齑粉,誰看了都會心生絕望,閻王爺前來索命都不想掙紮,讓他把這條命拿去算了。
面對這般“慘狀”,崔妙常垂眸看了眼,臉上并無失望之色,說道:“俗話說沒有金剛鑽别攬瓷器活,你既然非要做這個孔雀藍,就應當做好失敗的準備。”
“這才哪兒到哪兒,别跟你師叔我說,你這騎驢上街才出了家門口,就打算返程了?”
羽涅打小最怵師叔崔妙常。她弄出這樣的結果,本以為今日少不得一頓訓斥,會斥責她不知天高地厚。可這次,預想中的責罵卻未落下。
她連連搖頭否決:“弟子沒有想過半途而廢。隻不過第一次結果跟弟子預想中的大相徑庭,太差強人意了些。”她眸光一凝,眉眼間堅定無疑:“但弟子才不會随随便便放棄,定要弄出個結果來,務求功成。”
“你能這樣想,那是最好。”崔妙常罕見沒有再說些其他戳她心窩子的話:“要你真打算不幹,食言于榮家,貧道可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給榮大賈賠禮道歉。”
聽此,羽涅道:“師叔又要去哪家做法事?是上次未完成儀式的張屠戶家?”
崔妙常平日裡忙得不可開交時,基本是因為法事,她便順着這個特性問了。
崔妙常啟唇:“你張師兄師父重病,恐怕時日無多,我得趕去嶺南看望她一眼。”
“黃師伯何時竟病到這種地步?”羽涅知曉,她這位黃師伯常年身體羸弱。但三年前她見其時,面上無病容,身子骨也硬朗。
卻不成想,三個春秋人居然已病入膏肓。
她要是沒記錯,對方才而立之年出頭,三十有三。
她平複了半天心情,才從震驚之中尋回自己的聲音:“那師叔和張師兄,準備何時出發?”
“明日天未亮就走,我們趕時間。”
那邊已到燭火微時,聽到他們二人出發時間如此緊湊,她也理解。
這樣緊要關頭,自是不敢耽誤一點,正是争分奪秒的時候。
崔妙常繼而道:“觀中之事,我已全權交由琅羲打理。”她看向羽涅:“阿悔與劉嬸我倒不擔心,你要好好聽你小師姐的話,多配合她,不要惹她生氣。”
“師叔把心放到肚子裡,我怎會和小師姐吵架。”她保證道。
“那就好,我這一去來回得耽擱一個月。”崔妙常看起來還是放心不下他們幾個,頗為憂愁:“有無法解決得事,你們先去找榮大賈,他要仍解決不了,你們就告訴對方,等我回來再說。”
立于她身後的琅羲,與面前的羽涅都鄭重點了點頭。
“那師父的路引怎辦?此去南方,沒有路引,怕是連州城都無法進去。”琅羲細心道。
崔妙常早有應對之策,也顧不得子競跟謝騁這兩位官家人在,利索道:“眼下天色還不晚,隻能快馬加鞭進城一趟,給縣府的人些好處,讓他們行個方便。”
羽涅有所顧忌,不像崔妙常這般豁達,但她的憂愁并非多餘:“可那縣府人要是獅子大開口怎辦,平日讨張路引都要百般刁難推三阻四的,不肯立即給人。何況這會兒咱們還是加塞,他們定會要的更多。”
她所言極有道理,縣府那群人貪如饕餮,趁火打劫也符合他們作風。
子競聞言,出聲道:“觀主盡管遣人去便是,就說是我的吩咐,教他們速速将路引備妥當交與你。”
衆人看向他,有人願意出頭,崔妙常也不客氣:“如此甚好,那就多謝校尉大人相助。”
“觀主客套,我在貴觀住着,幫個小忙理所應當。”
說完,他偏頭傳令盧近侍:“過會兒,你跟道觀裡的人一同去。”
“遵命。”
路引的事輕而易舉解決,崔妙常他們不再擔心其他,于是轉身回屋收拾東西去了。
随盧近侍一同去城内的是阿悔,琅羲在前頭大殿盯着,免得香客來了見觀裡無人。
劉嬸端着煎好的藥往藥房去,搶不下活兒的謝騁隻得在後頭跟着。
藥是煎給他喝的,他不跟着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