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何不好,我這不是随口問問,想必郎君也不會介意。”劉嬸目光笑呵呵地投向子競:“你說呢,郎君?”
子競不動聲色,微斂了下眸:“婚配之事,算不得隐秘,我當然不介意。”
他回道:“說來慚愧,以在下的年紀,本該早早定下姻緣才是。隻可惜,我常在沙場,至今尚未有機會尋得合适的。”
劉嬸一聽,朝羽涅使了個眼色。
羽涅心想,還挺可惜,常年久在軍中,确實難以覓得良人。畢竟跟他成親,就代表着要常年獨守空房,任誰都不樂意。況且戰場險象環生,要是他丢了小命,那他妻子豈不是要成寡婦。
誰願意當個寡婦呢?擱她,她也不行。
她怕自己人再問出些不該問的,連忙截住話頭,故作惋惜地搖頭晃腦:“啊,這可真是可惜,像郎君這般文武兼備的俊才,竟還未覓得良緣?要是有機會,小道托劉嬸,給你找個合适的女郎。”
一旁的劉嬸瞪大了眼睛,看她的眼神相當震驚。
她張嘴剛要往回找補,羽涅拍了下腦門,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接連又道:“今日怎不見謝護衛?莫不是…還在審那何仁之?”
子競知曉她在轉移話鋒,他對此等事也了無興味,便順着她的話回:“謝護衛去太守府了。”
羽涅沒忘記今日來的緣由,尋問道:“他去太守府,可和何仁之的案子有關?那何縣令…何時才能問斬?”
她一下問了兩個問題,顯得有些急切。
盧近侍批駁她道:“你個道士,官府的事輪到着你來打聽。随便探聽府衙密事,可是會被關入大牢的。”
羽涅一聽這話,認錯那叫一個快,嬌憨笑了兩聲:“對不起啊盧近侍,你瞧我這人,魯莽慣了,淨問了些不該問的。”
她解釋:“我并無惡意,此次我們前來,除了給你們大人送吃的,還有就是想問問那何仁之的死期。”
“問何仁之的死期?”子競聽她特意前來關問何仁之大限臨頭之日,撩起眼皮看她,尾音微揚:“小道長這般關心何縣令的限期,所因為何?”
她連思考都無,言語坦誠:“倒也沒多磅礴的原因。隻是懷遠城百姓等這一天太久。好容易盼來青天,夜裡卻總怕一睜眼,而今的一切,不過是一枕南柯。”
她輕聲道:“大人案上的狀紙書寫下的是一個個名字,落在其家眷身上,那就是一道道滴血的傷口。鑄成罪孽的人,一天不伏法于鍘刀之下,他們就無法安睡,那些冤魂也無法安息。”
她望着他,字字如鐵:“隻有知其必死,才能以慰生者,以慰死者。”
類似這番慷慨陳詞的話,他聽過太多。此刻從她嘴中說出來,沒有計算之感,頗顯得實在。
即便真是演給他看的,能将一場戲演得天衣無縫,倒也不失為本事。
他仿佛被她的赤誠打動,溫和回她:“小道長一腔正義,盡顯道門風采。”
對于何仁之的死期,他本不必多說,随意找個借口,即可搪塞過去。但或許是那雙眼睛太亮,又或許是今日天色太好,她的“戲”也不錯,他拇指緩慢撥動着玉韘上扳凸,難得起了點善意,言道:“雖在國喪期内,但何仁之通敵罪加一等,人證物證俱在,最遲五日後,便可問斬。”
得知何仁不日就要伏誅,羽涅等人驚喜交加。
她原以為,至少要等到天子喪期過後,何仁之才會服罪,沒成想,他已無幾天活路。
“天理昭彰…真是天理昭彰,這狗賊終于沒多少活頭了。”她聲調激動不已,好似出了一口惡氣。
琅羲等人聞言,臉上笑容比平時更甚。
琅羲道:“玄策軍辦事雷厲風行,若天下官吏都似效校尉這般,則黎庶安枕,何患欺壓之苦,還何愁天下不太平。”
劉嬸跟阿悔也連連點頭附和:“就是,咱們也不是恭維郎君你,郎君與民除害,簡直為民父母。”
子競眼尾微彎,語氣輕快:“為民父母不敢當,我年少資淺,撫世酬物,為民做事亦是本職所在,諸位無須稱譽于我。”
“小郎君為官正直,為人謙辭,嘉許于你理所應當。”羽涅一雙眼眸澄淨,唇角漾着淺淺的笑。
她話音剛落地,門外的守衛快步來報,躬身行禮道:“啟禀大人,謝護衛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