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文爽快點頭。
……
安坐于潛艇的艙室之内,戴文長舒一口氣。
擁有特殊能力的人嗎……也是被他趕上了。
“希望以後在大海上,不要再遇見了啊。”
他感歎着,将潛艇啟動。周圍的艙室微微震動開始下潛,準備按照設定好的航線出發,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然而沒過兩秒,控制台卻亮起了紅燈……
碼頭上。
餘下的兩人看着那艘潛艇緩緩下沉、消失在水面之下。
劫後餘生,魯伯特站在原地,有些失魂落魄。他仍未從被當做棄子的打擊中緩過神來。
罪魁禍首逃之夭夭,他雖然最終沒有什麼損失,但經此一劫,他的想法、他的未來,好像又什麼都不一樣了……
他擡起頭,看向前方背對着他站着的白發女孩,她仍注視着潛艇離去的方向。
這個人明明與他素不相識,卻将他救下。
“謝謝你……”他讷讷道。
然後……
“對不起。”
因為他,戴文最終還是逃走了。
魯伯特垮下臉,他現在算是良心發現了嗎…開始為自己曾經想要投入那樣的人的隊伍而感到愧疚……
而那女孩卻開口:
“道謝我收下,但是道歉就不必了。”
貝琳奈語氣并沒有想象中的低落,她在碼頭的邊緣坐下來,雙腳在下方的水面上晃了晃。
“還沒完呢。”
?
什麼意思?
魯伯特疑惑。
……
如果有一個未來很可能會犯下許多滔天罪行的人,而你有機會提前終結他,你會這樣做嗎?
這像是那個經典的:“如果你穿回二戰之前,會刀掉無辜的落榜美術生嗎?”的道德議題,卻真實的擺在了貝琳奈的眼前。
不過,她面對的選擇也有些不同。戴文或許做不到一舉點燃大半個世界,但他的過往也并不無辜,甚至未來還可能成為一個強大而難搞的敵人。今天或許是唯一的、可以由她正面解決掉這個人的機會。
然而即使是這樣,對方現下并沒有威脅到她的舉動,要讓她來做那個主動實施暴力的人,貝琳奈發現自己好像無法做到。
直到她與同伴們分開之前,她一直想着這樣的事。
“怎麼了?”
在他們一行人行動起來,分别跑開之時,艾斯注意到落在最後的貝琳奈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他停下來。
貝琳奈眨眨眼,對上他關切的眼神,不知該從何開口。
要怎麼說呢?說她因為預視對一個人起了殺心?
這種事,眼前這個人大概是她最無法求問的。她曾經對他說過,不想靠還未曾發生的事去審判一個人,那自然不隻是說着好聽。
貝琳奈明白,她不能僅僅享受預視能力帶來的方便,這樣的掙紮今後定然也會一直伴随她。她必須自己做出決策,她試圖說服自己:隻要一如既往地遵從内心的直覺……
但……
“呐艾斯…”
她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心」決定不了的事,該怎麼辦呢?”
“心都不知道嗎?那可麻煩了啊。”艾斯頓時凝重地扶住下巴,好似“心”這個抽象的概念對他們來說是什麼重要生理器官一樣。
“那就别決定了。”
他果斷道:“不知道也沒辦法嘛。”
“就先放着、等知道了再說,或留給知道的人。即使是你也不用覺得什麼都得立刻得出答案的呀。”
艾斯重新對她笑起來。
“這樣可以嗎?”
他總是這樣,給人如同陽光普照一樣、無論如何都能被接受的安心感。好像有他在,複雜的事也能變得簡單。
貝琳奈也笑起來。
“嗯,可以。”
……
“我提前對那潛水艇做過手腳。”
貝琳奈對魯伯特說道。
她在戴文他們到達之前,便找到了這裡。
來到了這艘潛水艇的面前,她聆聽着金屬與機械的呼吸,刺有符文的手附上那金屬的外壁,咒契的力量傳導至内部深處,悄然将一些精密的機巧與線路割開……
是的,其實那家夥從一開始就跑不掉的,貝琳奈出面隻是為了解救下身後這個倒黴肉盾。
至于說來取他性命,和那把槍一樣是煙霧彈,但也是她内心真實的想法。
貝琳奈讨厭戴文這樣的人。
已本就不合理的秩序為盾、将自己的惡行合理化,一次又一次的逃脫罪責。這一次她隻是留下他,或許他也還能再次脫罪。
就像他說的那樣,這個世界對他這樣的家夥總是有着令人憤慨的寬容。即使是在她原本的現代社會裡,濫用職權的罪行、哪怕是釀成了無比慘烈的後果,也不過獲得幾年的牢獄之災。
這就是她産生把他“一了百了”的這個念頭的原因。
但,既然她還沒有達到想殺就殺的境界,她還是決定将他交給這個國家的人、他真正的受害者們。讓他們決定他是否“罪不至死”。
“你該走了。”
她對身後的人說。
魯伯特心有餘悸地點了點頭,也不管對方能不能看見。
他轉過身向來時的方向走去,腳步仍有些飄忽。然而,路過旁邊地上、那個他不知何時失手落下的布袋子時,他腳步一頓……
“那個就不要想了,那不是屬于你的。”
貝琳奈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般說道。
“你不需要那個,相信今天之後,你隻要做該做的事就能得到足夠的報酬,反之亦然。”
小官員像是被燙到一樣收回視線、咽了咽口水,應道:
“是……”
腳步聲漸行漸遠。
貝琳奈一個人安靜的坐在碼頭。
半響,水下傳來動靜。
穿着潛水服的人影浮上水面,透明的面罩之下,正是那張剛剛才别過的,戴着眼鏡的臉。
貝琳奈沖他晃晃手。
“又見面了,戴文先生。”
對方隔着潛水設備看不清表情,像是歎了口氣,模糊的聲音從面罩下透出來。
“我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