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傳來的震裂聲驚動了在客廳飲茶的三人。林琅被吓了一跳,放下茶杯就要起身,傅光華卻在這個時候按住了她,笑道:
“樓上東西多,沒準兒是碰掉了什麼,你們喝茶聊天,我去看看。”。
林琅看向那台複古歐式茶幾的對面,期待身為母親的陳麗瑾能為她解圍。然而陳麗瑾依然平靜洗着新茶,手法娴熟重複幾個動作。
“阿姨……”
她試探着喊了一聲,可不待她把話說出來,陳麗瑾便斟滿一杯,擺在她面前:
“喝茶。”
林琅噎住,唯有道謝後端起茶杯,淺淺嘗了一小口。
茶是什麼味道,她沒喝出來,隻是借仰頭喝水,試圖望向樓梯的盡頭。但那裡除了傅光華漸行漸遠的背影外,不見任何異常。
她莫名一陣心慌,登時也顧不上陳麗瑾作何反應,拿出手機迅速發送消息給傅若年:
“發生什麼了?”
她緊握手機,指腹一刻未離開鎖屏鍵,生怕會因息屏而錯過傅若年的回複。
可陳麗瑾泡的茶冷了。
她等的消息還沒來。
傅光華知道,這兩父子湊到一起,準沒好事兒。傅振華獨斷專行,在公司裡說一不二,家庭中也不例外。陳麗瑾與他難得默契,夫妻關系雖不親近,好在舉案齊眉,能互相理解。
但傅若年不同。
上學時的傅若年是個沉默寡言的清冷性子,家裡家外全說不上幾句話。傅光華認為他是在同不稱職的父母怄氣,做着無聲的抗争,說到底還是随了傅振華的倔強。而當他接受傅振華和陳麗瑾的要求,孑然一身前往澳洲,攻讀他不擅長更不喜歡的專業時,傅光華意識到,傅若年并非賭氣。
他該是早已對這個家、對親情毫無指望,才連掙紮都懶得嘗試。
傅振華一廂情願地以為,傅若年敬畏他、順從他,殊不知,傅若年權當自己是絕望的陌路人。
親人之間有計較,能談條件。
陌生人,沒必要。
她踩着拖鞋邁入二樓幽長的走廊,地上幾點亮晶晶反着光的碎屑,像是玻璃。
大約傅振華又動手了。
多年父子成仇人,傅家算頭一份。
她加快了腳步,緊趕慢趕來到傅若年的卧室門外——
眼前的一切,讓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滿地的毛絨玩具和碎玻璃亂成一片,傅若年遍體鱗傷,狼狽地倒在那裡,鮮血如泊,浸紅了他身上的淺色針織衫。他的頸側、手掌、身體上隐約可辨道道傷痕,傅振華卻仿佛對此無動于衷,站在不遠處,袖手旁觀。
傅光華隻覺周身血液霎時湧上頭頂,紅着眼睛質問:
“傅振華,若年再怎麼說也是你親生兒子,難道你真要他的命嗎!”
傅振華面色鐵青,強作鎮定辯駁:
“他自己撞到櫃子上,活該。”
“你……”傅光華怒極反笑,對傅振華無言以對。她清楚,現在不是糾纏真相的時候,傅若年的情況看起來很差,必須馬上送醫。
她拿出手機,120三個數字已經打在屏幕上,一聲壓抑的輕咳聲入耳,是傅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