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聽得一清二楚。
傅若年那裡沒有任何噪音,隻有他匆忙掩飾的咳聲。即便是當下,傅若年的呼吸仍然急促無章,仿佛在忍耐極大的痛苦。
“怎麼咳嗽了?”
她話音才落,傅若年那一端的環境音再度戛然而止。
林琅猜得到,他又閉麥了。
事已至此,他不想說,她就不追問。
“對了,”她歎了口氣,說回自己的事,“我今天過去找你,是有件事兒想和你說。你送我的鋼筆,還有那個粉色的包,是不是很貴?”
瞞不住的。
林琅對奢侈品一竅不通,但左一對此很是了解。她們是最好的閨蜜,一旦左一見到那些禮物一眼,就足以查出它們的價格。
傅若年張手按住隐隐作痛的胸口,力圖能暫時壓制肺内一刻不停地撕扯,然而杯水車薪,痛意依然伴随他每一次呼吸,不斷折磨。他來時咳了血,吓得傅光華一路跟随救護車過來,在病房裡守了足足兩個小時才走。
公司裡的事,傅光華處理得更多,知道他一旦缺位,現在的幾個大項目都隻能被迫停工。影視行業不怕做事,不怕賦閑,就怕架起機器燒錢。如今機器架好了,所有事務指望傅若年一個人拍闆,他若倒下,血本無歸。
傅振華和陳麗瑾這些年疏于料理公司,自然不清楚傅若年之于這座将傾危牆的不可或缺。
故而他們不怕失去傅若年。
傅光華既心寒,又深覺可悲。但傅振華畢竟是她的兄長,是她唯一的親人,她不得不留在病房,為傅振華向傅若年說了許多好話。
傅若年安靜地聽,一個字不反駁,可她看得出來,他沒聽進去。
臨走前,傅光華特意問了傅若年的情況。主治醫生據實以告,肺挫傷、腰椎骨裂,需要卧床靜養。
一連串的話,聽得她終于長舒了一口氣。
幸好,是卧床休息,人還清醒。
她給傅若年開的是單人特需病房,住院期間不影響遠程工作,至少手頭上的幾個項目不至于耽誤進度。
這就夠了。
傅光華離開後,偌大一間病房頓時安靜下來。傅若年遵醫囑配合治療,到晚上換最後一次吊瓶時,問過醫生的意見,才給林琅回消息。
他不想折騰自己,更不願在這個時候讓林琅跟着擔心。
隻是他沒想到,林琅今天是為了鋼筆和包,親自來家裡找他。
他稍揚起頭,壓抑着喘息回答:
“覺得和你很配,沒看價格。”
“十八萬,”林琅斬釘截鐵,“我去官網看了,鋼筆算的是最低價。下次……别送這麼貴重的禮物,我不懂奢侈品,怕對不起你的心意。”
“不用懂,”傅若年溫聲道,“東西是給人用的,你喜歡就行。”
“可我的喜歡不值十八萬啊!”
林琅有點急,也顧不得措辭,話都橫着出來。在她的認知裡,鋼筆和包的價格有上限,超過上限即為不值,和好不好看、喜不喜歡毫無關系。
傅若年阖眼挨過腰間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痛,單手撐在床沿,艱難調整到不太疼的姿勢側靠着。他痛到在不算溫暖的病房生生發出一身冷汗,濕了單薄的衣服,卻一聲不哼,強忍着寬慰林琅:
“那個包、那支筆,我一眼看到就覺很适合你。如果不送給你,我會遺憾終生。所以,就權當成全我,好不好?”
“啊?”
林琅的反應令他忍俊不禁,差點兒沒憋住笑。不過好在才笑一聲便牽動了腰傷,讓他不敢再放肆,方便他繼續裝出一本正經的口吻,笃定道:
“‘啊’什麼,我說真的。當時你說要用那支筆判作業,我回來開心了好久呢!我們兩個人的喜歡和開心,十八萬,不算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