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重重疊疊的建築,一幢熟悉又陌生的别墅映入眼簾。
它看起來太冷清,太荒蕪,外牆上的爬山虎幾近攀緣至屋頂天台,歪歪扭扭,宛若割出的一道道蜿蜒傷痕。整片别墅區,數它最格格不入。
一定因為傅若年工作太忙,疏于打理。
林琅如是揣度。
畢竟一向清爽整潔的傅若年,不會容許自己的居所變成這副看似年久失修的邋遢模樣。
楚晔在三層,林琅懶得等電梯,索性腿兒上去。她依照楚晔消息裡叮囑的,從門外的地毯下翻出鑰匙,小心翼翼打開門。
她一步踏入寬敞的玄關,便隐約聽到有小孩子的哭聲從卧室傳來。情急之下,沒來得及換上楚晔提前為她準備的那雙拖鞋,就踩着高跟長靴哒哒地敲擊木地闆,小跑入卧室。
房間未曾開燈,楚惜縮在牆角的白色小帳篷裡,懷抱一隻泰迪熊玩偶傷心啜泣。
楚晔實在是個粗心的父親。
孩子都哭成這樣了,手邊連包能擦眼淚的餐巾紙都沒有。楚惜隻能用濕透的袖子抹去眼淚和鼻涕,汗濕的發絲貼在發紅的小臉兒上硌出了紅痕。
“小惜,”林琅忍住湧上心頭的酸澀,盡可能保持鎮定靠過去,“别怕,老師來了。”
“媽媽!”
楚惜聽到她的聲音,登時忘卻悲傷,抛開小熊玩偶撲進她懷中。
林琅沒躲,張手輕輕地撫摸着她的發頂,不斷重複着:
“沒事了,老師在你身邊,不用害怕……”
“爸爸……”楚惜揚起小臉,兩眼蓄滿了淚水,“爸爸死了……”
林琅一怔。
她不過是聽傅若年的話多吃了兩口,怎麼……怎麼楚晔就死了?
不敢多想,她忙彎下腰,直視着楚惜的眼眸問道:
“小惜,告訴老師,爸爸在哪?”
楚惜抿抿唇瓣,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另一間卧室。
“好,”林琅拿出手機,将“120”打在屏幕上,“你在這裡等老師一會兒,老師去看看爸爸。”
打開卧室那扇緊閉的門之前,她反複深呼吸幾次,告誡自己,不論開門後看到什麼情況都不能大喊大叫。她必須用最冷靜、最理智的方式處理,才能最大程度降低對楚惜的傷害。
“小惜爸爸?”
她先敲了敲門,無人來應。
“那……我進去了?”
言罷,搭在門把上的手用力按下去,她強迫自己屏住呼吸邁入其中。
這間卧室同樣沒開燈,窗簾緊閉,幽暗的光線裡,她隻能隐約看出,床上有一塊人形的隆起。
是死是活,尚未可知。
“小惜爸爸?”
她壯着膽子又喚了一聲,裹在被子裡的人動了動,發出沉重的喘息聲。
還活着。
林琅霎時脫力靠住門框,壓住胸口怦怦作響的心跳,多慶幸由衷地笑出來。
“林老師……”楚晔嗓音喑啞,艱難吐出幾個字,“我……難……”
林琅聽不懂他的意思,想着靠近點兒或許會好些,便上前到他面前。不料楚晔突然從被子裡伸出手抓在她腕際,滾燙體溫自他掌心傳來,她本能要躲。
可明明病得連床都起不來的人,竟無論如何,也不肯放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