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訪結束後,三人坐回車裡,江枳複盤着筆記本上的采訪記錄:“袁喜說現在學校跟慈善機構搭上了線,家境貧困的孩子以及孤兒的學業問題算是有了着落,他現在兩邊跑,忙得腳不沾地,最近有兩個孩子被領養家庭看中,明天就要送走。”
“送去哪兒?需不需要咱們搭把手?”易霆手搭在方向盤上,側頭問道。
“他說不用,”江枳語氣沉了沉,“說是要送去外省,可具體地點死活不肯說。”
易霆蹙眉:“真扯,送孩子而已,藏着掖着幹什麼?”
後座的洛溪甯,聲線冷靜:“霆哥說得對,袁喜這個人有極大疑點,孩子絕對不能任由他就這麼不明不白給送走。”
三個人都清楚,當務之急是弄清楚袁喜要把孩子送到哪裡去?江枳沉吟片刻,轉頭看向洛溪甯:“你有思路嗎?”
一聽這話,易霆不樂意了:“哎?你怎麼不先問我?”
江枳挑眉:“你有辦法?”
易霆噎了一下,悻悻道:“暫時沒有。”
洛溪甯搖搖頭,抽出手機:“有點繁瑣,不過辦法是有的,江記者,你知道要被送走的兩個孩子叫什麼名字嗎?”
“知道知道,一個叫「柴幼媛」,一個叫「孟子欣」。”江枳捏了捏鼻梁,“要不是我死纏爛打,袁喜根本就不會告訴我……”
洛溪甯點點頭,撥通了喬娜的電話:“喬警官,能幫忙調查安心小學兩名學生「柴幼媛」和「孟子欣」的個人信息、以及她們和袁喜明天的航班行程嗎?”
“好的,需要20分鐘左右。”
挂了喬娜的電話,三個人便驅車回到警局,直奔刑偵科辦公室,迎來的卻是不好的消息——
“柴幼媛和孟子欣的戶籍信息……均查無此人,系統裡連出生登記都沒留。”喬娜的指尖在鍵盤上敲出急促的嗒嗒聲,屏幕藍光映得她眼下青影更重:“袁喜的身份證号關聯的所有航班、高鐵記錄,最近一周都是空的。”
“去年年底慈善機構送過來之前呢?”江枳不死心道。
聞言,喬娜調出兒童福利系統的界面,滾動條拉到最底,檔案裡隻有兩句話——
「父母雙亡,無親屬可依」
“但具體死亡時間、地點、證明文件……全是空白。”喬娜敲了敲「備注」一欄,紅色字體刺得人眼睛發疼,“注銷原因寫的是‘重複戶口清理’——可這倆孩子才八歲出頭,哪來的重複戶口?”
“這種情況之前在帝江也遇到過。”洛溪甯的神色嚴峻:“有人用系統漏洞抹掉了她們的原始信息,能做到這一步的,要麼有内部渠道,要麼就是專業的技術人員。”
“機票可能臨時改簽了,但這兩個孩子應該算是他們要賣出去‘貨品’,袁喜這人精明得很,防備了江枳就說明他已經感覺到自己被警方盯上了,手裡的貨越拖着就越危險,很有可能是等不到明天,今晚就動身了。”說到這裡,易霆恍惚一秒,抓住江枳的胳膊,“你讓那個錢銘銘他哥幫忙查查?”
“不好吧?”江枳面露難色,“人家也沒說他哥是黑客,咱們貿然求他幫這種忙,顯得多冒昧啊……”
“你就說是你自己要問的,别提警方。”易霆輕撫下巴,自信滿滿。
憑借他前·琦玉猛1在Gay圈中摸爬滾打31年的豐富經驗,他堅信錢銘銘對江枳抱有深厚的特殊情感!盡管利用别人的感情來實現自己的目的顯得有些不講武德,但在當前緊急且特殊的情況下,他認為必須采取非常手段,以便及時拯救兩個孩子無辜的生命。
“好吧,也隻能這樣了。”江枳掏出手機翻出錢銘銘的對話框,屏幕亮光照着他緊繃的下颌線,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按下了撥通:“銘銘,方便接電話嗎?有點急事想請你幫忙……”
………………
約摸過了半個小時,江枳的手機開始瘋狂響動起來,是錢銘銘發來的一個又一個PDF格式的圖文資料——
柴幼媛,原名「周聽雪」,川南省青溪縣鹿鳴村人。家境貧寒,父母每天都要背着竹簍去後山靠采雞枞菌為女兒換取學費和生活開銷,最後一次進山便再也沒回來,搜救隊在懸崖下找到半筐沾着露水的雞枞,卻連塊帶血的布片都沒尋着,那時年僅三歲的周聽雪守着空蕩蕩的屋子哭了一天一夜,直到鄰居撞開房門,社區說聯系了“愛心救助站”,可當時誰也不知這救助站的牌子,正挂在袁喜的門楣之上。
更諷刺的是周聽雪的戶口:一張僞造的「墜崖身故證明」,兩枚套刻的紅章,在當年戶籍系統升級時,像塊髒抹布般覆蓋了她的原始信息,從此,川南省青溪縣鹿鳴村的「周聽雪」,成了查無此人的孤兒“柴幼媛”。
孟子欣,原名「徐熙淼」,也是川南省青溪縣鹿鳴村人。父親早年病逝,母親靠在夜市賣自制水果撈維持生計,錢銘銘發來的材料裡有一條視頻文件,是一段模糊的監控影像:夜市收攤的喧鬧散了,三歲的徐熙淼攥着媽媽的衣角往巷口走,進度條臨近最後的畫面裡,媽媽還彎着腰給她整理圍巾,再下一幀,巷子裡就隻剩她抱着布娃娃,不知所措的哭成一團,片刻後一個穿灰夾克的男人牽起她的手,同樣帶着徐熙淼來到了那所「愛心救助站」并對救助站的負責人說自己是他媽媽的朋友……
在救助站裡,徐熙淼認識了一個叫周聽雪的同齡女孩,因為她們走向的是同一條通往深淵的不歸路。
徐熙淼的戶口注銷得更“體面”:一張「交通肇事緻死」的假證明,把她媽媽永遠釘在了“已死亡”的檔案裡,系統升級的數據流裡,「徐熙淼」與「周聽雪」甚至更多名字皆數被揉成碎片,混進“重複戶口清理”的列表,徹底消失在陽光照得到的地方。
此刻,兩個被命運揉皺的小女孩,正揣着“柴幼媛”和“孟子欣”的假名字,跟着所謂的“校長”袁喜走向今晚23點36分飛往雲南西雙版納的航班,目的地是勐海縣——那片與緬甸接壤的土地,打洛口岸的風會卷着她們,往越南的方向吹去。
“勐海縣挨着緬甸,過了打洛口岸就能繞去越南,越南最近剛曝出遊客被殺的新聞。”喬娜滑動着手機裡的新聞推送,“這節骨眼送孩子去邊境線,袁喜是人販子這件事基本上可以坐實了,但現在沒證據證明袁喜要去賣孩子,萬一人家咬死了是雲南本地領養家庭,咱們拿不出實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