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伢心想,這孩子大概率是個啞巴。
他心裡更憐愛了,去自己房間把還溫熱着的熱水袋放到少年腿上:“還熱着的,你捂捂手。”
時伢這次做得太魯莽了,随便将陌生人帶回家中,其實他也猶豫過,可這個少年站在他家樓下的時候,周身環繞着那種孤獨寂寥的氣息,讓他不禁想,到底是遭遇了什麼才會在深夜望着一扇亮着燈的窗戶發呆?
他還是不忍心置之不理,反正他家裡還有父母,總不會有什麼危險。
時間已經過了十一點,明天是周日,時伢輕聲問少年:“要不在我們家睡一晚?”
少年沒有回答。
時伢透過他發絲縫隙看到一雙閃爍着的眼睛,轉身去拿了一條熱毛巾給他擦臉,原本想讓少年自己擦的,但他真的太呆了,對外界似乎完全沒有反應,時伢幹脆自己上手,給他擦了擦臉和手。
因為怕冒犯到對方,他并沒有把少年的劉海撇到兩邊,也沒有仔細看他的臉,擦完臉,時伢又仔仔細細拿過他的手擦過每根手指。
熱可可早已經喝完,被時伢放到茶幾上,時伢擦完少年的手,才發現他早就靠着沙發睡着了。
“诶,真是個奇怪的家夥。”時伢嘟囔道,但還是去房間拿了被子和枕頭,把少年的鞋子脫下,人放平在沙發上。
“還好我家沙發又大又軟,不然睡醒可是要渾身疼。”時伢給他掖了掖被角,“毫無防備在陌生人家睡着,究竟是我沒防備心還是你沒防備心啊。”
他絮絮叨叨,沒意識到少年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盯着他格外柔和的側臉看。
那時候,盛凜秋就在想,和這樣的人做朋友,一定很快樂。
因為他是這麼溫柔,像冬日裡的太陽,溫暖又不灼傷靠近的人。
第二天一早,時母把時伢從睡夢中喊醒,奇怪道:“沙發上怎麼有一床被子?”
時伢還沒完全睡醒,眼睛直發懵:“人呢?”
“什麼人?時伢!你該不會帶人回來了吧?!”時母大怒。
少年就像時伢深夜的一個夢。
時伢很快就把這件事甩到腦後去了,那天最深刻的記憶大概就是被時母揪着耳朵再三重申不許随便爛好心了。
而盛凜秋卻始終記着那天的情景。
後來因為一次巧合,他意外發現了時伢和他同年級,還刷到了時伢發的視頻。
那段時間,他剛綁定回檔能力不久,還不太會使用回檔,将生活過得一團糟。
事情做過一次,但自動觸發的回檔又害得盛凜秋得做第二次,第三次,到第四第五次時,盛凜秋也忘了自己到底做過沒有。
所以他每天都在混亂的時間線裡像個無頭蒼蠅那樣亂撞。
有時候他剛回完檔,就沖到廁所裡吐得昏天黑地。
因為回檔時間跨度太大的話,人就會像裝在玻璃瓶被不斷搖晃的半瓶水,暈得不知東南西北。
盛凜秋後來找到了一個方法應對回檔,他看時伢的視頻,以此吸取生活的鮮活氣息,時伢在視頻裡分享吃什麼,他也吃什麼。
時伢去O國旅遊,他也做了去O國的旅行計劃。
時伢發視頻的日期成了盛凜秋判斷現實的時間标線,時伢視頻中的春夏秋冬是盛凜秋對季節的唯一觸覺。
時伢、時伢、時伢……
盛凜秋的世界裡全是時伢。
他不知道那份依賴和好奇的感情是什麼時候變質的,他看着屏幕裡的時伢,看着學校裡總是身邊朋友環繞的時伢,知道自己不配站在時伢身邊,卻不由自主又滋生期求被看到的渴望。
想變得跟時伢一樣優秀,至少能被看到,他知道他無法占有時伢,無法如自己最深處想的那樣,把時伢關在隻屬于他的世界裡不被其他人看到。
盛凜秋并不奢求得到時伢,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隻是為了獲得踏入時伢世界的邀請函。
他希望自己能夠被時伢看到,在時伢的眼睛裡,找到屬于自己的身影。
我一直在看着你,我的愛是角落的陰暗植物,細細的藤蔓向着陽光之地生長,隻求葉尖能被灑落一束陽光。
我一直在看着你。
我愛你。你可以永遠不知道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