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蜜伸出了一個巴掌:“哎,不用為此高看我。我有我的工作方式和工作原則,不值得别人贊美,也用不着别人對我的冷嘲熱諷。這對夫妻的情況,我都一一羅列并且打印出來。”她将一個藍色的文件夾遞過去,這顔色與阚滌辦公室的牆壁、阚滌的西裝相得益彰。
“女的姓陶,是中醫師;男的姓詹,是外科醫生。兩個人幾年都是四十歲,是校服到婚紗的夫妻,一路讀到博士,畢業即結婚,但二十年的感情已經筋疲力盡,相看兩厭。這是他們自己說的。聯系方式也給你了,但是你不要主動聯絡他們,時機一到,自然會來。”
阚滌将谷蜜送到電梯口,目送着她上了電梯。在電梯的兩扇門緩緩合上時,一本正經的谷蜜立時變了臉,雙手捂着嘴笑個不停。哎呀,她從阚滌的眼神裡看到了新的内容,那是對她耳目一新的改觀。要不是在電梯裡,谷蜜真想起舞轉幾個圈。但是不能,她得保持住自己的端莊。上大學的時候曾陪着舍友選修了文學欣賞課,老師有一段關于《紅樓夢》的評論讓她銘記在心。她與阚滌還不是關系的朋友,應該做薛寶钗式的人物,等關系近了好幾步,再有林黛玉的性情也不遲。
中年夫妻在對方不經意的對視中就能看出彼此間的厭煩,隻是不敢承認而已。不是結了婚就能保證一生都有保障,無論男女,婚後必須要提升自己,不管對方對你多好多體貼,難保都有厭倦的時候。
阚滌右側辦公室是一個婚齡十年的大姐。她和老公的感情好得不得了,阚滌觀察過那不是逢場作戲。大姐的性格很開朗,在年底的聚會上,一定會帶着老公一起去。觥籌交錯之後,每個人都帶了一點醉意,但這對夫妻卻是無比清醒,将大家無意中嚼舌根的話聽了個滿耳。等第二天早晨再一瞧,大姐的黑眼圈像是刻意塗抹的煙熏妝;傍晚下班的時候,老公一露面,阚滌見了不禁笑了。老公的黑眼圈更重,這倆公婆幾乎一晚沒睡,把聽到的八卦事讨論了過瘾。
阚滌左側辦公室是一個結婚二十五年的大哥。他和他太太的感情給人一種若即若離的錯覺,阚滌暗地裡瞧見了,沒有感到兩人婚姻的不和諧。有一次大哥過生日,他的太太請大家一起吃飯,席間說了兩人的相處之道。“我倆結婚之前的一個星期,他就跟我說,不要放棄工作、不要放棄自己的社交圈、不要把眼光盯着老公孩子不放。我問他女人結了婚不就是相夫教子的嘛。他說婚内的女人,要把眼睛盯在腰包上、盯在自己的身心健康上、盯在如何提升自己的能力上,哪怕隻是在家裡做家務,都要抱着愉悅自我身心的念頭。”
阚滌多嘴問了一句:“結果呢?感情有沒有發生變化?”
“有啊!我倆感情很好啊!我從四十五歲開始健身,堅持遊泳,學習一切不借助工具又不費大錢的課程,帶動着你們大哥也加入進來。我今年要退休了,生活會更好。”
大哥卻道:“因人而異,因人而異。”
加缪說,一種最好看的告别方式,除了左輪手槍,還有朝九晚五加婚姻。
婚姻在一部分人眼裡,隻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血本無歸。無風無浪的時候,一家人永遠是一家人;波濤洶湧的時候,外人永遠是外人。這一家人的概念裡竟然有了“外人”的因素。
谷蜜對着殳鴿的白眼兒就沒有停過,一雙眼睛都快冒了火。說好了三人的自助餐聚會,一下子來了那麼多外人。敏珁肯定是要作陪的、阚滌的女伴也來了,還有那個湯宇熠,依然遲到了五分鐘。白費了谷蜜的心機,為了在阚滌面前六個好印象,特地提前吃了一袋泡面和一個漢堡。見了這幾個外人,胃口瞬間好得不得了,盤子裡裝得滿滿的,帶着氣一起吃進肚子裡。
谷蜜一邊吃一邊斜着眼睛看阚滌和他的女伴,阚滌将其照顧地很是周到,不需要她四處走動,隻管一趟一趟地拿來遞去,如果女伴吃起來不可口的,剩下的就交由阚滌解決。谷蜜又瞥眼去看殳鴿和敏珁,兩個人你來我往,借着對美食的評論交換盤子的食物。最後再去看湯宇熠,他雖然是獨自進餐,但眼神不住地掃視着谷蜜,一旦與谷蜜的眼神交彙,忙不疊地躲閃着。
谷蜜越吃越氣,餐具間的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音。
“對了,我們見過幾次了,還沒有正式自我介紹。我叫時覓,是阚滌的朋友。”
大家嘴裡塞着食物,相□□點頭。
時覓又特地與谷蜜交談:“我們真有緣,名字都有個‘MI’字,你叫谷蜜,對不對?”她看着毫不顧及形象的谷蜜,笑道,“我很喜歡你的名字,谷物成熟之後,帶着自然的甜蜜。”
桌子底下也是暗流湧動,殳鴿伸腳踢了谷蜜的腿。谷蜜的腮幫子鼓鼓的,“唔唔”回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