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味道并不好聞,盡管顧池宴遇見過幾次,也不能習慣。
今日才見過的何津罡,此刻躺在血泊中,七竅都在汪汪淌血,蔓延到身下,将衣服染得濕潤,夜色漸暗,亮起的燈籠幽幽照映出院中的人,而那猩紅的血液仿佛沒有限制地不停湧出。
“你說你家老爺夫人不在?”原天敬眼神一厲,一雙招子緊盯着回話的榮府仆從,“出了這樣的事,你們榮府沒有一個主事的人?”
“有事可以找我,我是府内主管。”一位年紀較大的男人趕到,身上服飾瞧着就貴氣,比一般公子哥還要富貴的樣子。
被質問的仆從霎時松了口氣,忙行禮:“松管事。”
榮松嫌棄地揮手,将沒用的廢物打發走,他安撫府中的客人:“府裡出了異事,老爺早就帶着家人搬家,如今就我們這些人還留守着,如果你們想找老爺,我可以給你們傳話。”
“傳話?”白發須白的老人,一甩拂塵,他剛聽了小童的話,那股子仙風道骨的氣質多出些許戾氣,“貧道的童子想去報官,可卻出不去,不知齋主能否給出一個解釋?”
榮松神色不太好,語氣中有些不屑:“你要報官?有什麼事咱們可以私下商量,不必鬧到官府裡,不過你執意如此,我也不攔你,現在的章大人做事還得請教我家老爺,希望貴客能明白。”
場中人聽到報官臉色也跟着難看幾分,幹他們這行的,最忌諱和朝廷打交道,畢竟自家清楚自家的事,他們就是靠坑蒙拐騙賺血汗錢的,哪裡敢和官府沾邊,又不是要給皇帝煉長生不老丹。
但聽到榮松的話後,面露震驚,心理強大的倒是收斂得快,想得也更深。
顧池宴全程吃瓜看戲,跟在看電視劇似的,隻是這劇是身臨其境版的,他一一掃過在場所有人的表情,最終停駐在身邊的黎清執臉上。
他的目光過于直白,惹得黎清執回眸望過來。
幹什麼?黎清執淡然得離譜,也不是沒道理,他早就知道章大人受制于榮府,自然不會對此有什麼其他表現。
顧池宴稍稍靠近對方,粉潤的唇瓣無聲啟合:“我們去看看出不去是怎麼回事?”
他這話出,另一邊就有人着急地跳出來。
“出不去是什麼意思?”說話的人壓根不在意官府和地頭蛇如何蛇鼠一窩,他隻關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府内有個能無知無覺殺人,手段又殘忍的殺人犯,他真是覺都睡不着,隻想趕緊離開這處是非之地。
“門外似有陣法。”最初要報官的老者回道。
“陣法?!”驚呼的同行怕是沒見過此陣仗,甚至有點繃不住内行人人設,暴露出世上還有陣法這玩意,咱們不都是用來忽悠人的嗎?
【這麼快就死人了】
【死相也拍得太清晰了,可以打個碼嗎?我心髒遭不住】
【就要清晰就要清晰,我喜歡看,膽小就退出直播間】
【前面是變态嗎?竟然喜歡看死人】
【主播明知道會死人,幹嘛不提醒他們?】
【咋提醒呀?你以為主播說榮府九死一生不能留,他們就乖乖聽話離開啊】
【主播有能力,為什麼不救人,好冷漠】
【串子嗎?滾出去】
【主播不是救世主,救不救都怪不到主播,少道德綁架,你有想法你自己上】
【把帶節奏的封了吧,看着煩,愛看不看滾蛋】
一夥人來到榮府大門。
榮松其實不怎麼信出不去的說辭,他前幾天晚上都能出去,不能今晚就出不去了,但想到府内的古怪,他心裡不禁七上八下起來,想到自己視為競争對手的總管,知道自己留守榮府時,那不懷好意的表情。
難道是他下了什麼暗手?
榮松作為榮府目前的主事人,當先一步踏出大門。
結果就在衆人眼前,轉過身又回到府中。
榮松眼神迷蒙片刻,恢複清醒的瞬間,映入府内情景:“不、不可能……”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再次想要離開榮府。
不止他,别的人亦是。
然而無一例外,全都回到府内。
“前輩,你不去試嗎?”顧池宴問無動于衷的原天敬。
原天敬觀察良久,聽到他的問題,看他一眼:“沒必要。”
“為什麼?”顧池宴眸光流轉顧,盛起純淨的月華,秋水盈盈,美不勝收到令人忘記此刻詭異的場景。
原天敬絲毫未被美色/誘惑,依舊是那别人倒欠他千八百萬的棺材臉:“應該是鬼域。”
顧池宴面色微變。
原天敬轉身便走:“回去。”
黎清執走到顧池宴身旁,望入他堪稱變臉的神情,了然他的僞裝,而且知曉他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表現出來:“走吧。”
顧池宴郁悶地鼓鼓臉:“走了一天,腳好疼。”
“……你想如何?”黎清執隐約察覺到他要開始作妖了,掩藏心底的懷疑微微動搖,性格實在天差地别,一個人真的能相差這麼大嗎?
顧池宴極是不客氣地昂首,說出的話卻是軟着的調子:“背我嘛~”
黎清執:“現在?”
現在場合是不太合适,但顧池宴覺得要放過自己不堪重負的腳:“嗯。”
黎清執也夠壞的,讓人以為有希望的樣子,實則冷酷拒絕:“男女授受不親。”
“喂,你!”顧池宴氣得想捶他。
黎清執對于他的張牙舞爪,似乎接受良好,甚至毫不掩飾地流露出絲許愉悅,仿佛見到他生氣是件特别有趣的事。
顧池宴不再雷聲大雨點小,真的一拳打上去。
他一定得揍對方一回,太嚣張了,不捶,他是軟包子。
黎清執感受到胳臂上的重力,稍稍繃緊臂膀肌肉,然後瞧見人撞紅的指骨。
顧池宴隻覺自己一拳砸在石頭上,别人疼不疼他不知道,他疼。
“你倆……”前面的原天敬發現自己的助手沒跟來,回頭就看見打情罵俏的男女,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黎清執握住顧池宴的手腕,兩隻手間隔着衣服布料,并沒有直接相觸,他拉着顧池宴跟上原天敬。
對于黎清執的行為,顧池宴有點懵。
原天敬掃過他們的雙手。
“前輩,你有什麼想法了嗎?”顧池宴收拾心情,專注正事,也不算正事,主要還是看熱鬧。
原天敬:“尋找源頭。”
顧池宴了然,尋找源頭并不容易,但前輩既然說出口,肯定是有辦法。
之前做的法事,因為隔壁院子出事耽擱了,現在又再次重啟。
香上的煙重新升起,飄向門外,原來一開始原天敬就在做尋找源頭的準備。
接下來可能會直面釘子鬼,顧池宴丢卻前面湊熱鬧的心态,小心謹慎起來。
黎清執端着香爐,走在中間。
他們跟着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