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嘉怔住，他不敢去确認程越安這句話是脫口而出，或者還有别的什麼言外之意，他放在被子裡的手又開始出汗了。

＊＊＊

孟長宇從放映廳走出來看見了鄒放的背影，他三步并作兩步追上對方的腳步。

“哥！等等我！”

鄒放聽見後并不理會，但還是微微放緩了步伐。

“哥！我這期鏡頭好多，感覺數據能小飛一下。”孟長宇邊說邊觀察着鄒放的表情，見對方無動于衷，又試探道：“哥你的鏡頭也多起來了，排名肯定也能往前走走。”

和皇族一組确實有流量紅利，而且很難得的，節目給鄒放的故事線堪稱良心，他是兢兢業業、為團隊着想的隊長，和同樣實力強大的皇族一起帶飛全組。

鄒放嗯了一聲表示聽見了，說：“節目給你的故事線都快把反派倆字寫你腦門上了，還這麼開心？”

“我又不在乎這些，黑紅也是紅嘛，總比沒人讨論強。”

“這倒是。不過我很好奇，你和洛嘉什麼仇什麼怨啊？你倆以前不認識吧？這麼針對他。”鄒放不知道《季候風》組内部的情況，但從節目呈現出的劇情來看，孟長宇和洛嘉算是杠上了。

孟長宇愣了一下，語氣變得微妙：“針對他？我沒有啊。”

鄒放自認為看人很準，卻一直摸不透孟長宇這個人的路數，他出身引力波這種大公司，與其他來自大公司的練習生差不多，都有一些藏不住的、令人讨厭的優越感。

但孟長宇又有些不同，他行事乖張，不計後果，不像大公司練習生那般愛惜羽毛。孟長宇這種行事風格，一般是公司力捧的皇族才會有的，但鄒放去搜過孟長宇的相關信息，他來上節目引力波也沒怎麼宣傳，全網搜下來，隻有他剛作為公開練習生時的物料多一些，但發布時間都集中在幾年前，近期幾乎沒什麼公司層面的曝光了。

孟長宇到底是本人性格比較癫，還是有什麼公司安排的特殊人設，鄒放也搞不明白，總之他現在比較傾向前者。

見鄒放沒回應，孟長宇又補了一句：“英雄的故事裡總要有邪惡的反派存在，不然怎麼能夠顯現出英雄的高尚和光明呢？”

“在反派阻撓英雄的時候，反派也會短暫地在故事裡擁有姓名的。我就是這麼想的。”

鄒放哼了一聲：“你不怕這樣下去口碑崩盤？流量反噬是很可怕的。”

“可是，我真的沒有别的辦法了。”孟長宇自嘲道，“洛嘉命好，有貴人相助，可我不一樣。”

孟長宇說着突然停下腳步，在路燈下向鄒放亮出自己的手掌，在不甚明亮的燈光下，鄒放依舊能看清，除了掌紋以外，孟長宇的手掌和手腕處還有幾道猙獰可怖的疤痕，最近的一道離動脈僅僅隻有1厘米。

“我知道很多人都羨慕能進大公司的練習生，可是你知道大公司的棄子是什麼樣的待遇嗎？”

“我真是受夠了各種各樣的評價體系了，月中考核月末考核三個月一次的末位淘汰，人在其中，簡直不能被稱作是人，我是一個機器，或者說商品，我好像生來就是要被别人評價評頭論足的。”

孟長宇像是終于找到了可傾訴的人，又像單純地發洩着情緒，他自顧自地說：“當你符合這個體系的标準時，你是高高在上的，簡直被捧得天上有地下無。可是有了更強的人出現之後，你就會被抛棄，跌到塵土裡，路過的誰都可以踩你一腳。”

“不知道你有沒有體會過被自己看不起的人超過、打壓的感覺。當時，練習室的鏡子碎了，所有人都在站着看，所有人都無動于衷，都等着剛被評為吊車尾的我過去打掃。”

“打掃就打掃呗，可是有的人就是那麼壞，不僅當面嘲笑，還要在背後踹你一腳。”

孟長宇輕輕地笑了一聲：“怎麼會有那麼巧的事呢？練習室的監控偏偏那天就故障了。我長到這麼大，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多的血，我當時覺得自己好像要死了。”

“但是很不巧啊，我居然沒死。”

“你們可能都以為我是有公司兜底的人，但其實并不是，這一次的機會被浪費的話，我這幾年受過的委屈，忍過的痛，吃過的苦全部白費，再也沒有出頭之日了。”

鄒放聽了孟長宇的過去，心中巨震，他沉默了許久：“你沒有想過和引力波解約嗎？”

“當然想過，那是我最想做的事情，可是我哪裡付得起巨額的違約金呢？而且這個狗公司逼着所有練習生簽了競業協議，我如果中途離開，也沒有下家肯要我的。”

“說個地獄笑話，我要是想和公司無痛解約，隻能靠考上公務員，可是我15歲就去引力波當練習生了，而且我這個腦子，考到下輩子也考不上啊。”

孟長宇說着說着自己笑出了聲，明明他的嗓音很好聽，可是笑聲裡卻浸透了悲涼。

鄒放突然覺得這個世界真是無比操蛋，所有人都深陷在無意義的漩渦裡，互相折磨，互相傷害。

他長長地歎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孟長宇的頭：“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孟長宇立馬換了副得寸進尺的嘴臉：“哥，你上次說程越安身份沒那麼簡單，到底為什麼啊？”

鄒放不知道孟長宇是裝傻還是真猜不出來，他煩不勝煩：“我不會告訴你的，别問了。”

＊＊＊

距離Project Light第一次公開演出還有36小時。

最近兩天，洛嘉每天都會輪換幾次程越安給他的配飾，因次數過于頻繁，還收到了柴令宣的調侃：“兄弟你已經很好看了，還這麼努力營業美貌，我不是你的粉絲都要愛上你了。”

當晚節目加更了新的一期，洛嘉和程越安一起在宿舍裡圍着iPad檢閱防惡剪的成果，這次剪輯師果然收斂了很多，沒有出現兩句完全不同語境下說出的話被強行拼接在一起的情況。

兩個人的心情都很不錯，為了将這種積極的狀态維持到一公當日，洛嘉看完後就斷網了，強制自己不去看任何評論區和熱搜。

于是他完全不知道，新一期播出後，外界評論又炸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