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側首,看向窗邊繪着青山綠水的屏風,悠悠開口:“這一曲,名叫《鵲踏枝》。”
“蓦雨輕寒惆怅早。細語商量,燕子清枝繞。簾裡行人簾外姣,行中更向閑中老。
百丈斜陽沙入道。月下塵中,盼拟佳期好。老盡秋光和睇少,星雲疏蕩天江渺。”
那方才叫江河唱來的公子挑了挑眉,似是分外驚訝:“這位公子倒是位行内人。”
黃光熙也笑道:“唐兄這話有理。公子方才唱腔清雅,婉轉清長,最妙的是這唱詞,有夜雨行舟、昏燈紅袖之感。”他順着江河目光,看向那屏風:“若是方便,可否請教是何人所作?”
江河被他誇得不太好意思,摸了摸鼻子:“這個嘛……便是鄙人所作了。”他笑了笑,道:“過獎,我其實還有點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這位公子,方才我說書時你便一副不耐的樣子,怕也不是鄙人口才不好配不上這滿堂喝彩,是公子你想出出風頭吧?”
是那說書人。他一副頗為不忿的模樣,臉上因憤怒染上一層薄紅。
江河道:“慚愧了。方才鄙人聽說書不太認真,實在是因為從小到大不知已經來來回回聽了多少回了。”
這說書人當年也就是三十上下年紀,一身青衫落拓,銀紋繡竹,在這小城中嶄露頭角,一本《浮生辭》換得滿堂彩。
江河小時候愛聽他說書,可一本書從童時聽到弱冠,再怎麼高的說書技藝、再怎麼好的本子,也聽不出什麼意趣了。
那姓唐的公子拍了拍說書人的肩:“前輩莫氣。小生向來佩服前輩技藝高超,不是随便能比得上的。這位公子想來也不是有意,唐某在此先代他道歉了。”
江河道:“唐公子,其實我該自己道歉的。”
唐潇聞言,笑作“請”。
江河起身,站到說書人面前,鄭重一揖:“前輩,鄙人方才多有錯處,還請包涵。”
那說書人還記着說書時江河欠揍的樣子,臉色仍舊發青,話音卻緩和下來:“罷了。我不和小孩子計較。”
江河放下心來,眉眼一彎:“多謝。”
見說書人不再計較,唐潇向江河道:“這位公子,還未請教姓名?”
江河颔首:“鄙人姓江。”
大堂裡衆人聞言皆是一副了然:“哦,江河啊。”
江河奇道:“怎麼?你們都認識我?”
右邊一人斟酌着字句:“這個嘛……江公子,早聞你風流倜傥……”
江河一驚。本公子的美貌都傳遍洛溪了嗎?
“我怎麼感覺你們有什麼事瞞着我?”
左邊角落裡有一人開口:“江公子……”
江河沖他招招手:“這兒!”
那人猶猶豫豫地開口:“我家外甥女前些天才遭您調戲。”
他這話一出,又有好幾人開口說“我家小姐前些天也被這人調戲了!”“我隔壁家的黃花大閨女上個月也被調戲了!”
江河面對斯人斯景,摸着鼻尖不知道說什麼。
那唐潇一副被驚到的模樣:“沒想到啊沒想到,江公子你不僅倜傥,還是位風流人物。”
被他這句話一說,就仿佛蓋棺定論似的,衆人紛紛點頭。
江河真是百口莫辯——誰知道那些人口中的姑娘,都是同一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