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虔還算有良心,她發現林長天繼續一個人爬山之後,略有些擔心地回頭望去:“他一個人沒事兒吧?”
“唔……安全問題是不用擔心,不過林兄是個一個人待着就會無聊緻病的人。”
江河嘴上心疼林長天,手上卻趁雲虔不注意,輕輕攬住雲虔的肩膀。
她身材瘦削,肩窄而薄,江河一隻手就能包住她整個肩。
從此處到山頂還有段距離,這麼長的路身邊沒人,對林長天來說估計已經是緻病量了吧。
江河有美人在側,不禁開始心疼起林長天。
江河與雲虔走到山腳下。這山上的溪流是從此處開始,繞整座山一圈的。
這條溪流十分清亮,養得這一方水土宜人。
來時兩人都有心事,緊張得連景色都沒多看。此時放下了心結,若不多看兩眼風景,總覺得一趟名為“爬山”的出行虧欠了什麼。
兩人沿着溪流一路走去,時不時有鳥鳴啁啾,山澗煙霧缭繞,有鹿竄行其間。
山腳下有些稀稀拉拉的村子,其中一個村子門口的石碑上聚集着不稀稀拉拉的村民。
江河看去,石碑上刻着“三花村”幾個字。
三花村的村民們幾乎傾巢而出,圍在村口,似乎是有兩家起了争執,引來了村子裡種田的、織布的、帶孩子的、玩泥巴的,全都圍在村門口看熱鬧。
雲虔見圍觀群衆似乎群情激動,她不解道:“那幫勸架的怎麼動手動腳,比苦主還激動,不怕争端越來越大麼?”
雲虔雖說比一般的閨閣小姐更自由,畢竟不愁閨名與婚事——畢竟雲家父母一早就認了江河這個女婿。
盡管如此,她依然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書香世家的小姐,不懂鄉野人的志趣。
雖然濃郁到化不開的陽光照耀在江河身上,但是他背着陽光的那邊臉在晦明一片中看不清楚情緒。
片刻,江河扯了一下雲虔的袖角,輕生吐字:“虔兒,我們去看看。”
那群村民見又有人加入,一個老大爺激動地扯住江河,一個婆子扯住雲虔,大家七嘴八舌地“講理”。
江河兩人花了些功夫,才弄清楚,糾紛的原因是,今早一家的豬闖進另一家的酒窖,毀了酒。
那家被毀酒的,那一年的收入都沒了,還得貼本。
向來斷人财路如戮父母,釀酒的自然逮住不放過養豬的。
此時,兩人才看清,這些人看似雜亂,卻泾渭分明地分成兩撥,對峙而立。
一大嬸雙手叉腰,氣勢洶洶:“公子小姐,來站隊!”
江河:“哈?站隊?”
可别是誤會了,他隻是想看個熱鬧。
大嬸見兩人動腿,悄悄開始往後挪,便擺出一個更加熱情的眯眼笑,一把控制住江河的後脖頸:“公子怎麼能逃走呢?快站!隊!”
江河感到後頸一涼,不帶停頓地說:“不把自家的豬看好确實不對,不過不關好自家酒窖的門也是不太細心……”
“當今天下,天子坐庭,政司清明。你們憑什麼污蔑我放豬毀酒?”這時左邊那隊最前面的一個絡腮胡青年振臂呼道。
這是在拿天子與府衙的名譽來做威脅。
“我……你家的豬腿長亂跑伸到我的酒桶上那是事實!”
江河打圓場:“畢竟大家也都很公允,都是幫理不幫親嘛對不!不如咱們到官府去,讓府衙來議定,如何?”
“呸!沒用的東西!把你拉過來,費口舌和你解釋案件經過,結果公子你竟然說要去府衙?”
“公子你好像理解錯了,我們村的規矩是幫親不幫理呢!”
江河:“……?”
為什麼會有人把無視律法說得這麼理直氣壯呢?
整理了一下思緒,江河蹙了一下眉。
這裡的人似乎很排斥去官府。
哦。不對。
左邊那波,支持養豬青年的,說着“政司清明”,明是支持官府,實則是暗暗煽動其他人,挑起逆反心理。是不想去官府的意思。
而右邊以長胡子的酒窖老闆為頭的,卻一直強調“豬毀了酒”這件事,想必是為了給江河與雲虔這兩位不用花錢雇來的“證人”一個“養豬的就是犯了法”的暗示。
江河可不願給兩撥人當冤大頭——嚯,就算是當證人,他和虔兒豈能被利用還得不到報酬?
虧,是真虧。
更何況,江河略側過自己的腦袋,注視了一會雲虔長而翹的睫毛,雲虔的眼角有顆美人痣,看起來楚楚可憐。
江河不禁看得入迷了,他輕輕地扯了扯雲虔的衣角,說:“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