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倫還維持着将西裡西亞抱在懷裡的姿勢,一手托着小家夥的屁股一手摟着背。作為一個沒有像雷奧尼斯一樣系統性學過育兒課程的奧古斯都,他的姿勢已經算是天賦異禀了。
可惜,他懷裡抱着的,是西裡西亞。
“唔——”西裡西亞零幀起手,小手抗拒地推在凱倫的左胸,蹬直胳膊将身子與凱倫的距離拉開,剛剛松懈下來的凱倫被懷裡的小家夥這麼一咋呼,恨不得要跳起來——摟着西裡西亞後背的手瞬間施力将差點被地心引力收走的孩子重新撈回。
說的吓人,但整個過程看起來也就一秒不到。
凱倫抱緊了懷裡失而複得的孩子,身經百戰而面容不改(改了也看不出來)的他罕見地有些狼狽:“呼——”
“啊呀呀呀咿咿吖……”胳膊胳膊胳膊死了死了死了死了……被強行按在凱倫懷裡的西裡西亞也沒有閑着,小嘴跟發電報似的咿咿吖吖地叫個不停。
原本就脆弱的小胳膊經過這麼一抻一拉再加一拽,好像大概似乎——骨折了?
……也就是西裡西亞不會說話,不然這一段根本發不出來。
“胳膊?!”凱倫大驚失色,把孩子從自己胸前扣出來扒拉着胳膊就是一頓檢查,情急之下也來不及計較為什麼自己可以聽到西裡西亞的心聲了。
“叭叭叭叭……”西裡西亞疼的口不擇言,一頓沒有意義的哀嚎後,他被凱倫套在大衣裡帶回了家。
“叩叩——”
門開了。
“這是什麼東西?”給凱倫開門的是一個黑發黑眸的小男孩,看上去最多也就6.7歲,但身上總帶着一股令人讨厭的、自大的成年人做派。
凱倫捧着不住小聲抽泣着要“叭叭”的西裡西亞,手腕都有些顫抖起來,顧不上回答男孩的質問,一把推開門将西裡西亞送到了修複艙中,透明的艙蓋蓋上後就一言不發地站在一旁直勾勾地盯着西裡西亞。
男孩對凱倫的态度極其不滿,依舊站在門口扯着嗓子朝門内嚷嚷:“喂!你怎麼又帶一個小騙子回來!”
倒也不怪他看錯,凱倫剛剛一連串的動作太過迅猛,再加上他一直把西裡西亞包在外套裡,待男孩跟上來時隻看到一截黑色的頭發。
要知道,全帝國的自然黑發一隻手都數的出來,即使有不少人成年後将頭發染成深色,這麼點的孩子也不會在允許染發的考慮範圍,看樣子凱倫帶回來的多半是自己瞞着家裡悄悄染發的小破孩——
“去拿一條幹淨浴巾過來。”凱倫眼睛沒有從治療艙移開,沉聲吩咐男孩道。
男孩受不了這樣被忽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尾巴:“喂!你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要對這個小乞丐這麼好?”
“他不是小乞丐!”凱倫打斷了男孩的話,他扭頭看向面前呆住的男孩,又重複了一次:“也不是什麼騙子……還有,這裡需要安靜,如果幫不上忙,就出去。”
男孩徹底愣住了,這是他第一次見凱倫生氣。哪怕知道這個男人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可這麼長時間相處下來,他自以為已經了解凱倫——這個自稱是他監護人的家夥,他總是沉默的,溫和的,可以輕而易舉地滿足自己所有的無理要求。
甚至男孩已經默認自己在這個家的地位在凱倫之上,平日裡習慣了一邊依賴着凱倫一邊對他頤指氣使,反正他從來不會拒絕自己的要求。
可是,可是今天……他居然因為一個小乞丐兇了自己?
男孩狠狠地捏住了拳,想要跑出去,跑出這個自己被禁止随意出去的地方。可是——
他看向依舊沒有表示的凱倫,像是卸了氣的皮球,隻能惡狠狠地将浴巾取來砸在一旁的桌面上。如果是兩年前,不,一年前,那時候媽媽和小姨還在身邊的時候,法貢确實可以為所欲為,但是現在,他隻有凱倫了。
法貢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憐,有點想哭……
凱倫視若無睹,自顧自将将浴巾拿起,依舊是不冷不熱,如往常一樣:“謝謝。”
法貢像是被掏空的棉花娃娃,一點脾氣也沒有了——這家夥怎麼回事?在假裝剛剛的事情沒有發生嗎?
凱倫始終都是這樣淡淡的,有時候就算法貢想要和普通孩子一樣向他撒嬌,也找不到一點缺口。反而會收獲凱倫莫名其妙的像是看傻子一樣的視線。
時間久了,法貢已經習慣了兩人一個負責輸出一個隻是呼吸的相處模式,閑的沒事也會忍不住懷疑這家夥其實就是沒有調試好的仿生機器人偷偷從工廠跑出來報複……不,是回報社會。
他還嘗試過在凱倫睡着後找他身上的隐藏充電孔,可他甚至沒有見過凱倫睡着的樣子……
“怪東西,”法貢悄悄地罵了一句,心裡的不爽稍微消解了一些。
“你說什麼?”凱倫扭過頭看向法貢,看不清面容的臉上留下了大片可供遐想的空間。
“沒,沒事!”這麼遠都能聽見嗎?法貢暗暗咋舌,心中更加堅定了凱倫是機器人的想法:“你剛剛抱的這個小乞……孩子是誰啊?”
“……一個朋友的孩子。”
“你還有朋友?”法貢一臉不可置信。
凱倫無言以對,他确實沒有朋友。
于是兩人又沉默了。
他們這樣沉默地一站一坐,一左一右……
不知道過了多久,“叮——”
凱倫向治療倉看去——沒有反應?
法貢一拍後腦勺:“哦,是我熱的牛奶好了。”
“……哦。”凱倫看着已經跑出房間的法貢,慢半拍地回應到,心卻裡暗暗計劃着給治療倉換一個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