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因玖跟在小僧身後,腦子裡卻一直在複盤剛剛發生的事。
大事不妙!
自己這步棋走錯了,不該在這時候就爆出她的意圖。
江秋落明顯是不想管這事,說不定還在心裡偷偷腹诽她是渣女。
蒼天可見,她還真不是!
可帝免,看起來面色如常,但許因玖總覺得他在憋壞水,尤其,是那一閃而過的危險,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哎,但話都說出去了,系統又不能回檔,她得找個辦法補救一下。
“許姑娘,到了。”
小僧躬身向後退去。
許因玖回過神來,正站在八角亭檐下,支在頭上的傘已随着小僧一起離開,飄渺如飛絲的雨霧胡亂跳在了衣裳上。
山林嘩然,白霧蒸面,眼前的一切都如同隔了層毛玻璃。
明空已經換了常服,姿态随意地坐在凳子上,搖晃着白瓷茶盞,那動作同晃紅酒杯沒什麼區别,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個出家人。
許因玖走上前,他咧嘴一笑,将沏好的茶推至她手邊:“來,幹一杯!□□。”
“……”
“京圈佛子,這不是酒吧。”
“……呀,被你看出來了啊。”
語氣裡絲毫沒有被看破的窘迫,反而十分得瑟。
許因玖茹毛飲血地喝光茶,小貓樣的眼緊緊盯着對面之人:“原來這遊戲裡不止有我啊,你也被系統選上啦?”
從見到明空的第一面,許因玖就發覺他不像是這裡的人,直到剛剛他說了那句話後,許因玖斷定了他和她一樣來自現實。
明空搖搖頭,神色有些遺憾:“我和你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我是程序員,你是玩家,當然不一樣了!”
“……”
“你說什麼?”
許因玖的語氣有些僵硬,像是從嗓子眼裡擠出來似的,又反問了一遍:“你是程序員?你是《天命》公司的?這款遊戲是你做的?”
接二連三的問題繞暈了明空,他緩了緩答道:“嗯!《天命》是我團隊做的,當時賣給了天宇星遊!”
男人臉上的喜悅溢于言表,看樣子還挺得意的。
“呵呵呵。”
一聲冷笑。
明空狀若不解:“……你為何笑?”
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屁股悄悄向後移了移。
“你還問我為何笑?!”許因玖陡然暴起,沖上來,兩手掐住明空細弱的脖子,眼尾發紅,“狗公司,還我本命遊戲!!為什麼不做域外仙境!!!”
明空腦袋被晃出了虛影,持續了兩三秒,才擺脫許因玖的魔爪。
“咳咳咳咳——!”
“你…你殺錯人了!殺錯人了!”明空捂着紫紅的脖子,心疼地抱住自己,留下兩滴鐵窗淚。
“遊戲生出了自己的意識,這能是我控制的嗎。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呸!你剛剛還說我們不一樣。”許因玖雙手叉腰,滿臉說着‘我聽你如何狡辯’。
明空抽噎兩聲,小心翼翼地端起身前的茶盞,小口吸溜一下潤了潤喉:“《天命》五年前剛制作出來的時候就不受代碼控制了,雖然我是程序員,但也隻是小小的程序員!我的密鑰權限很低的!後來更不可能插手遊戲的改變了。”
“什麼意思?不受代碼控制?”
“對啊,遊戲上線後,系統更新什麼的都不是我們控制的,高層吓死了,也不允許我們亂說,遊戲依然在app商店。你不知道,我每天看到下載量都睡不着覺。”明空又嘬了一口茶水。
許因玖收緊手心,眉頭蹙起,旋即松開,頗有些緊張道:“那你是怎麼進來的?你有那個系統嗎?叫什麼攻略系統的。”
明空搖搖頭,無奈道:“我是有一天醒來後就發現自己成了大荒寺的小和尚,隻不過穿進來的時間線比你們早了十多年。是以十年前我就是大荒寺的佛子,系統什麼的,我是真沒有,而且受這個世界的制約,我都不能離開大荒寺一步……”
“你們?”許因玖找到了這話裡的重點。
明空笑了笑,面沉如水:“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一款遊戲裡不止會有一個玩家。”
許因玖倏然頓住,明空的話如巨石滾落揉雜在她的心跳聲中。
什麼意思?難道變成了求生競技類遊戲?
“不過放心,現在隻有你一個玩家。”
“……說話可以不用大喘氣。”
“嘿嘿。”明空拿起茶壺又倒了一杯,心情極好,“其實你應該是第五個玩家了,不過你是唯一一個到大荒寺的!哎,我這滿腹的話終于有人說了。”
……
天色已晚,雨水還意猶未盡地淅淅瀝瀝飄着,山間蚊蟲恐被澆爛了,都不願出來。
許因玖用力嗅了一口清甜。
嗯,頂級過肺!
明空已經離開了,八角亭空空蕩蕩,山間悠然的風一縷縷襲來,雖日間暑氣蒸騰,但此刻卻有些冷了。
明空的話仍回蕩在她腦中,說到底,是吓到她了。
遊戲已經經曆了五任玩家,她是第六任,每個人都有一個系統,任務各不相同,目的都是為了阻止男主死亡,但很遺憾,都失敗了。
明空說,他自己也輪回了五遍,因為擁有遊戲的密鑰權限,他可以更改對世界影響不大的NPC的命運,所以他在京州頗具盛名。
直到第六次,許因玖來了。
許因玖問他,那些沒有完成任務的玩家都去了哪裡。
答案很殘忍,徹底死了。
“那假如我阻止了裴淨昀的死亡,成功開啟域外仙境呢?”
“那也很不幸。”
“為什麼?”
“根據世界的進程,玩家是不應該存在的……我猜,任務結束後,你在世界的任何痕迹都會消失,他們會完全忘記你,包括我……”
所以無論成功還是失敗,系統早已寫好了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