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官醫是從眩暈中醒來的,一夜無夢的睡眠并沒有讓她的病症減輕,反而加重了病情。
上官醫恨她不能去醫院挂水,那樣的話她可以少遭點罪,不至于像現在這樣,連呼吸都能讓她難受的皺眉。
行香在一旁看她這麼難受,心裡也升騰起擔憂的情緒。
“小姐,要不再睡會兒吧?”
行香小時候愛生病,家裡窮的沒錢買藥,爹娘就讓她一直睡,跟她說睡醒了病就好了。她從小到大一直是這樣挺過來的,不過好在長大了些,生病的次數少了。
上官醫微微晃了晃腦袋,似乎聽到了裡面的潺潺流水聲。
“再睡就更嚴重了…”
她的聲音沙啞,語氣也有氣無力的,配上病态的膚色,活生生的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之人。
“行香,再我請個大夫…要最好的。”
上官醫隻想趕緊把這病治好,不然她真的會想死在這兒,一了百了。
“老爺已經親自去太醫院了,待會兒就會回來。”
上官雄一大早來過一回,那會兒上官醫還在睡覺,但面色不好,還滿頭虛汗。上官雄心疼女兒,怒斥了給上官醫診病的大夫,然後親自跑到太醫院選醫官。
果然沒過多久,上官雄便帶着個人回來了。此時上官醫靠在床頭,一副馬上不行的虛弱模樣,這副模樣把推門而入的上官雄吓了一跳,立馬叫來身後的少年。
“世清!你快來看看!”
被喚作“世清”的少年快步走到床前,剛準備放下肩上的醫箱,拿出裡面的薄綢手帕,卻被上官雄制止。
“此時免去那些虛禮,趕快診脈!”
上官雄擔憂女兒,語氣焦急又懇切。少年看着玉床上的人——潔白卻無血色的皮膚、微微泛紅的雙頰、皺着的柳眉和半睜的杏眼,這副病态的容顔倒讓人心生憐愛。
少年纖細的手指觸碰到柔軟的肌膚,大約停頓了十秒才淡然開口。
“無大礙,風寒之症而已。”
上官雄心裡松了半口氣。這是他最疼的女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他怎麼跟他已故的發妻交代?
上官醫迷迷糊糊中聽到兩人對話的聲音,努力睜開雙眼查看。映入眼簾的除了昨天已經見過的爹,還有一位看着年齡不太大的少年。
少年身着一身水藍,一支木簪绾着半頭墨發,發髻垂在腦後。此刻上官醫還處于削弱狀态,眼神不聚焦,所以五官看不太清。但模糊的輪廓也盡數彰顯出他面容上的不凡,右肩上背着個不大不小的木箱,左手手腕處有個灰綠色的環狀物,時而反着光刺入上官醫眼中。
上官醫想,那應當是個價值不菲的玉镯。
少年不論是面容還是神态,活脫脫一個逍遙散仙,金枝玉葉又不拘約束。
見到了這般相貌的人,上官醫覺得她的心情都舒暢了些。當然,這是她個人的心理作用。
“我是不是快死了?”
“傻孩子,說什麼呢!爹不會讓你死的!”
上官雄拉過少年來到她跟前,少年的模樣在她眼中更加清晰。
面容的确不凡,着實不辱“似神仙”之名。
“這是太醫院院使的兒子,也是你趙伯伯的幼子,從小便醫術了得。爹把他叫來給你治病,你很快便可好了。”
上官醫垂了垂眼皮,一副困倦的樣子。
“為什麼不叫趙伯伯?那不是好得更快?”
上官雄臉色略顯驚慌地看了眼身旁的少年:“太醫院院使是能随随便便給人看病的嗎?更何況那是陛下欽點的皇室禦醫。”
上官醫翻了個身,上官雄就沒再說什麼。臨走時他囑咐少年照顧好上官醫,有什麼情況就讓下人禀報。
少年嘴角一彎,笑道:“上官伯伯且放心。”
上官雄剛離開不久,少年臉上的那抹笑容便隐隐消失。他折下身子坐在圓桌龐的檀木椅上,眼睛不偏不倚的正好盯着被窩裡的上官醫。
他今早照例聽從父親安排去太醫院學習,偶然遇到上官雄來請太醫,聽說是她女兒生病,且病的不輕。可太醫院的年輕太醫今早全部入宮,除了他便隻剩其他幾個年事已高、不便行醫的老太醫,上官雄知道這些老人隻會用死闆的舊方,根本治不得根。
正在上官雄要無功而返時,卻瞅見一旁正在曬草藥的少年,那不凡的樣貌在他腦海中重複許久才找到對應的名字。那不正是趙還忠的幼子、12歲便以醫術聞名京城的醫藥神童嗎!
雖不知道這些年過去他的醫術是否還保留着,但事态緊急,上官雄顧不上那麼多,情願死馬當活馬醫。于是對少年說明了情況後便拉着他來到相府,絲毫不管少年同意與否。
少年一開始并不想答應,倒不是因為上官醫是整個京城中赫赫有名的嬌蠻纨绔,隻是城中關于她的傳聞可謂是污言穢語,他是怕染上一身“腥”。
但看上官雄那副着急的神情,恨不得立馬綁了他走,他也算有點“醫者仁心”,便妥協了。
見到上官醫後,不禁将她與幾日前聽到的傳聞内容相對比,傳聞說她“兇神惡煞、容貌不堪,舉止粗俗”。可上官醫一臉憔悴病态的模樣讓他有些詫異,真是病得不輕啊。
他心中不免暗自慨歎道:“自古人心皆魔鬼,人言更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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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醫做了個夢,夢到她回家了。
雖然父母在身旁督促她不要總躺在床上玩手機,多出去走走,但她卻沒感覺唠叨,反而喜大普奔。
畫面一轉,她又躺回那熟悉的床上,隻聽“轟”一聲,夢境倒塌,她跟着一并倒下去,陷入層層黑暗……
上官醫醒來時天色已過傍晚,她感覺到額頭上厚重的東西,伸手一摸——一條濕帕子。
這是在幫她物理降溫嗎?
環顧四周,她在園桌旁看到少年的身影。
“這是什麼?”
趙世清此時在看書,還未注意到她已經醒來,當聽到傳來的沙啞聲時才堪堪合上書。
“上官小姐,你的傷寒有些嚴重,這濕帕子可暫時幫你祛掉體内燥熱,這樣你會好受些。”
他邊說邊端起桌上的湯藥走到床前:“你既醒了那便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