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傍晚,趙世清如他所說的那樣風塵仆仆的回來了。上官醫沒給他留什麼準備時間,第一時間走上去迎接。
趙世清見她悠哉走來,心中松了口氣,所幸她沒再如昨日那般哭泣。
“我要出去。”
趙世清沒有說話,反而是把臉微微側到一旁,不讓上官醫看見他沉默的臉。
“我要出去。”
說完,上官醫開始向趙世清索要那枚镯子。
“那縷變異的魂魄呢?你不是說它可以讓我們出去嗎?”
趙世清沒有動作,隻是閃躲着上官醫的手在他身上亂摸。
最終不知是被觸碰到了哪裡,她的手腕突然被趙世清一把抓住。上官醫帶着漠然的眼神去看他,卻見趙世清眼中出現了從未有過的水汽與驚慌。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吞了吞喉嚨中阻擋呼吸的口水後,說道:“走…”
上官醫見他此時情況不對,皺起眉問道:“你怎麼了?”
趙世清不回她,甩開手後踉踉跄跄地走到樓上,将自己反鎖在房内。
房門外上官醫像是良心發現一樣,敲着房門詢問裡面的狀況。
“趙世清,你沒事吧?”
房内,趙世清跌坐在地上背靠着門,衣襟敞開露出絲綢般柔軟光滑的肌膚,腰間的玉帶自動散開,衣服松松垮垮的堆在周圍。
他眼眸中泛着紅色的水汽,周身俨然如夏日驕陽般燥熱難耐,他隻能盡力運功壓下靜心咒反噬帶來的異樣。
可這異樣卻不似往常那般,意志稍微堅定些,就能熬過去。今日的異樣是趙世清遇到最難熬的,不知為何,腦海中閃過的剪映大都是關于上官醫。
自進入良人鎮以來的每一次相處,走馬燈一般播放着。
當趙世清意識到這種不同尋常的情感時眼神中滿是慌亂,他自知這種臆想是何等罪惡,開始加大運功的力度強壓心中的妄念。
不該,他與上官醫除去丞相府再就是良人鎮,此外再無接觸。二人相處方式也十分平常,醫官與病人,捉妖師與普通人,他不該産生别樣的感情,這不對。
光潔後背上的紅色符文慢慢顯現,趙世清終于承受不住反噬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他捂住隐隐作痛的心口,身子脫力的慢慢倒在門前。
他沒有力氣頑強抵抗反噬帶來的痛苦,不得已隻能選擇接受。但這并不意味着反噬會暫停或者消失,這代表着他之前一直苦苦壓制的反噬會在這一次妥協中,煥發出更強大力量,磨滅他曾引以為傲的意志力。
趙世清虛弱的喘着氣,反噬蔓延全身,心口處疼的厲害,背部趙還忠親自刺上去的符文成了他秉持“清心寡欲”的最後一把保護傘。
他知道,符文熄滅消失的時候,他心中那份欲念便會被無限放大,将他吞沒。
門外上官醫還在詢問裡面的情況,那聲音本無異樣,可不知為何趙世清竟從中聽出别樣的情緒。
他想要撐起身去回應,卻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反噬帶來的桎梏,最後隻能妥協的躺在地上。
上官醫的聲音沒有消失,趙世清心中便多一份慰藉。仿佛門外的人是他的另一本靜心經,可以壓制反噬減輕他所承受的痛苦。
上官醫得不到裡面的回應,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趙世清在聽不到門外的聲音後,心中那份異樣令他無處遁行,他隻當是反噬牽扯出的被動的情感,那并非真實。
哪怕反噬攜着千重巨浪拍打他身體各處,他痛苦卻依然重複着靜心咒。
直到最後被反噬之力折磨的即将昏迷,他心中那份深藏的執着才被撕開顯現出來,腦海中也從混沌的一片變成空白,脫力昏迷過去。
趙世清昏迷之後,後背上的符文也驟然熄滅,隻有手腕處那枚清靈的玉镯泛着螢螢綠光,像是在見證他清醒的隕落進自我編織的幻想中,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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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醫次日下樓時,趙世清已經回歸到那清秀傲潔的模樣,正坐在小桌旁品茶。
她想起昨日她的态度和行為,認為太過沖動,于是走過去想向趙世清道個歉。
誰知趙世清遠遠見到她身影便立馬起身相迎,上官醫見他眼中流露出與從前一樣的淡然,心中概慨萬千。
趙醫官别的方面不評價,情緒确實穩定。
“昨天晚上是我太沖動了,對不起。”
上官醫的話是誠懇的,可表情卻很平靜。趙世清彎起唇道:“我沒有在意,你不必如此。”
上官醫見他沒生氣,心中才算松了口氣。慶幸道:還好沒給他惹毛,否則就真回不去了。
她走到客棧門外發呆,趙世清見她離開也跟着她一起走到門外。
見上官醫出神的想着什麼事,趙世清開口問道:“是有什麼煩心事嗎?”
上官醫沒有看他,繼續自顧自的雙眼放空發呆。
“就是想起來昨天你讓小二給我留的話。”
他沒想到上官醫竟在想這件事,聽後心中似有些竊喜,面色上也毫不吝啬的露出從未有過的柔情。
“我怕你擔心。”
上官醫搖搖頭,回道:“如果前天我也能聽到你給小二留的話,或許那天晚上就不會哭了。”
趙世清想起前天晚上上官醫抽泣委屈的模樣,眼底浮現一片笑意。
原來當時的哭是因為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