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将輪胎上的幾枚鐵釘拔下,在被紮破的地方噴了些水,隻見那些針孔周邊冒出一圈大小不一的氣泡。
“小姐姐,你這個輪胎情況不太好,有漏氣現象得換胎。”猴子起身拍了拍手,随後又将雙手叉腰詢問趙含羞的意見。
趙含羞看着輪胎上被紮破而外翻的胎面,疲倦地點着頭:“麻煩你了,猴子。”
時間來到淩晨兩點,她強撐着不停耷拉下來的眼皮,翻看着手機app上的賓館信息,準備找一家近的賓館先湊活一晚。
猴子憨厚地笑了笑,眼神時不時偷瞄着趙含羞,一副有話要說的表情,“小姐姐,你是本地人嗎?”
趙含羞攏起滑落的圍巾,順便停下手裡的動作,靈動的眼眸卷起一絲溫柔與倦怠看向猴子輕輕嗯了一聲,“曾經是。”
“曾經是?那是什麼意思?”猴子晃着頭思索道,趙含羞淡淡一笑解釋道:“八年前我和媽媽把這裡的房子賣了,搬到了其他城市生活。”
“八年前。”猴子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情緒,發現趙含羞還在手機上翻找着賓館的信息,提醒道:“小姐姐,我們這邊是個很小的縣城,賓館比較少,大家都住在出租屋裡。”
趙含羞聽到猴子的話一愣,沒想到自己隻是開着車随便亂晃竟然晃到了這麼偏的地方。
不過想來即便是在白天,趙含羞也不一定會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畢竟過去的十八年裡,她一直過着兩點一線的生活,每天不是家裡就是學校,甚至更多的時候,她隻在學校生活,從不去其他地方。
想到此處,一股窘迫感油然而生,不斷萦繞在她的心尖。
而在她沒有注意到的地方,猴子看了眼手機剛剛發來的消息,震驚地睜大了眼睛,眼神在她和手機屏幕間來回移動,“小姐姐,你既然搬到别的城市,怎麼現在又回來了呢?是來看望親人嗎?”
聽到猴子的問題,趙含羞将淩亂的發絲稍加整理,不經意間垂下眼眸,“我來這邊工作,應該待不了幾天。”
猴子見趙含羞繼續翻看着手機上的賓館,自己也拿出一個老古董手機給林樾回複消息。
彼時,地下拳擊場彌漫着嗆人的煙味,刺眼的暗紅色和腥臭的鐵腥味激發着看台觀衆最原始的獸性,大家瘋狂拍打着第一排的鐵欄杆,野蠻叫罵着台上厮殺的拳擊手,“打呀!給老子往死裡打!”,酒水與金錢混合交織,欲望與糜爛原地激情碰撞。
林樾正在洗手間内洗着臉上快要幹涸的血漬,即使一遍又一遍的清洗,頭頂的鮮血還是直往外冒,可他仿佛感覺不到痛一樣,麻木重複着這一動作。
站在他旁邊的許願再也看不下去,吸了口煙吐出後,從自己的塑料袋裡掏出一個被用的皺皺巴巴的毛巾,遞到林樾面前,卻發現他漆黑的眼珠正盯着毛巾發愣,不由得蹙眉罵道:“還不踏馬的快止血,真想死在這兒嗎!”
林樾回過神,接過皺巴的毛巾捧在手心,一如當年他手裡拿着的那張被趙含羞攥的發皺的情書。
許願氣的翻了個白眼,伸手扯過毛巾,報複性的将毛巾死死按在林樾頭頂出血的地方。
原本,林樾今天隻用打一場拳擊賽就能回去了,這也是他和拳擊場說好的,但不知為什麼,他今天像是發瘋了一樣,主動要求再加兩場比賽。
要知道這種地下黑拳是真的能打死人的,許願覺得林樾一定是被野狗咬了,得了瘋狗病。
不對,他本來就叫瘋狗,地下拳擊場的人都這麼叫他。
是贊賞,也是鄙夷。
在許願想不通林樾今天為什麼會發瘋的時候,他本人卻攥着手機回複消息,這可不像他的風格,要知道林樾隻要來到地下拳擊場,就會将手機關機,甚至不會将手機帶在身上,今天真是奇了。
“在跟誰聊天呢?”許願賴不叽叽地撇了眼屏幕,看到對話框顯示猴子兩個字,不解道:“你什麼時候跟猴子關系好到來這種地方還要回複他的消息?”
“不是他的。”林樾低頭注視着猴子發給他的那句‘小姐姐是來墨城工作的,過幾天就走了’的消息,閉眼關閉了手機屏幕,緊繃的下颌線上還殘留着零散的未洗幹淨的血漬。
許願裝作思考般揉搓着下巴,“不是他的?那是誰的?不會是李老闆吧!不對,他基本都是面對面找你,不會在手機上給你發消息。不會是哪個妹子吧?!”
林樾睜開疲憊的雙眼,從兜裡摸出一根煙,幽暗的火煋瞬間在煙頭燃起淡淡白煙:“我累了,回去睡覺。”
而在電話的另一邊,猴子看着手機上自己發完這句話後空白的對話框,不禁冒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