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洗澡水從上空墜落,沿着林樾的身體流向他的四肢,乳白色的地磚上點綴着朵朵血花,挂在牆面上的鏡子被水汽掩埋,隻能隐約看見懸在他身上的紅色水珠。
林樾雙手泛着青筋撐在潔白的洗手台上,發絲間殘留着的水滴順着他濃密的睫毛滴在池子邊,而在他一直以來沉默平靜的神色裡,無端掠過一抹疲憊。
鋒利流暢的下颌線已經腫的不成樣子,像平白在嘴裡塞了好幾顆雞蛋那樣。
他總是不在乎自己能過什麼樣的生活,對于他而言,能活着就是萬幸。
許願總說他是懸崖峭壁上的岩石,枯燥而又無趣的存活在這個世界,沒有任何驚喜,他不在乎;許願還說他是個蠢貨,明明已經窮的要死,還偏要帶上猴子和宋芝,就因為那微乎其微的恩情,他依然不在乎。
八年的時間,現在的他早已褪去少年時的青澀,比起對未來的期待和向往,他更多時候隻能考慮這個月的工資夠不夠他生活。
他記得當時趙含羞問過他煙是什麼味道,那是他第一次認真去思考這麼莫名其妙的問題,他的腦海裡閃現出無數抽煙的畫面,但卻從中找不到一個合适貼切的形容詞,他隻覺得那一天的煙是苦的。
也許
生活是什麼味道,煙就是什麼味道。
他想不起來自己為了什麼而抽煙,隻知道自己下意識不想讓趙含羞去碰這些東西。
等到他穿好衣服走出衛生間時,趙含羞像一灘泥一樣躺在沙發上,柔美的月光撫過她姣好的面容,零散的發絲垂在她高挺的鼻梁上,顯出一抹乖巧。
這一刻,他清楚地知道許願說錯了,他不是枯槁的岩石,他的心隻為趙含羞而跳動。
以前是,現在也是。
“林樾...”
趙含羞微微掀起眼皮,模糊的視線從林樾腳下站着的地闆慢慢移向他的臉,她撐着胳膊從沙發上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看着她飄浮不定的步伐,林樾不知道她是已經醒了酒,還是沒醒。
此刻屋内一片漆黑,陽台下方的地闆上投映出窗外枯枝殘葉的倒影,林樾隔着單薄的短袖睡衣感知到趙含羞濕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左側胸腔處,鼻尖是獨屬于她的茉莉花香。
“林樾...我是不是一個膽小鬼啊?”
趙含羞努力揚起腦袋,卻因為站的離他太近,隻能看見他的下巴。
林樾皺着眉頭,将快要站不住的趙含羞一把提起,現在他可以确定,趙含羞依然醉着沒醒過來。
“你說話啊。”
趙含羞順勢靠在林樾的胸前催促道,耳朵裡是心髒一聲更比一聲響的跳動聲,撲咚撲咚,吵的她頭疼。
“不是。”
趙含羞輕笑一聲,粉嫩的指尖輕觸在他心髒的位置來回滑動,用從未有過的調皮語氣悄聲道:
“林樾,你猜錯了哦。我是個膽小鬼,一直都是。”
“林樾,你喜歡膽小鬼嗎?”
趙含羞擡起嬌媚的面容,眼眸中氤氲着清透的水霧,因喝酒而泛紅的臉頰直直渲染着下方鮮亮的紅唇。
她的眼睛裡閃爍着璀璨繁星,上下扇動的睫毛像靈動的蝴蝶翅膀,她揚起一抹甜甜的笑容看向林樾,眼神中帶着似有觸碰的絢麗火花。
林樾怔仲在原地,生平第一次他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少女柔軟的身子靠在他的胸膛上,讓他不敢妄動。
他向來不是一個會說好聽話的人,更不用說是對着一個小醉鬼說了。
但此刻,他的睫毛微顫,低磁的聲音裡藏着快要壓不住的火氣:
“喜歡。”
僅僅兩個字裡是他這些年全然的情愫,他将自己深藏起來的愛意全部獻給這段不會被趙含羞記住的時光。
……
趙含羞一覺睡到早上十點,因為昨晚喝了林樾準備的醒酒湯,頭倒是沒有多痛,隻是關于昨晚發生的事情她腦子裡沒什麼印象。
“我應該...沒幹什麼醜事吧?”她坐在床上掰着手指頭開始回憶昨晚發生的事情,可腦子就像是被悶棍打了一頓似的,隻能零零碎碎地想起一些小片段。
叮鈴——叮鈴鈴——
枕頭邊上的手機不停震動着,趙含羞擡手接聽了電話:
“含羞,我跟王孝全聯系了一下,他同意和我們溝通,在三天後晚上八點的墨風酒館。”
“這麼晚嗎?不能約個早點的時間?”
“他說他隻能在這個時間段和我們約談。”
“行,讓我準備一下。”
“含羞...你和林樾...沒發生什麼事情吧?”蔣宇銘在電話裡的聲音斷斷續續,讓趙含羞不經意蹙起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