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摔在了平台上,才看見有不少碎了的啤酒瓶,應該是住這裡的人随手扔下來的。
小腿上被紮進去了一塊玻璃碴子,隔着薄薄的褲子,洇出深色的血迹。
褚青沒猶豫,一把拔了出來,疼得渾身發麻,嘴唇都抖了起來。
在黑暗中方位難辨,褚青拖着流血的小腿跑開了一段路就停了下來,他記得張靜安說過,如果受傷了要先止血,逃跑最重要的一是看準時機,二是保存體力。
他脫掉裡面的短袖,扯下來綁在傷口處,如果不止住血,可能還沒跑遠他就先暈了。
這一片他有印象,但找不準方向。
褚青又餓又冷,他腳下隻有一雙襪子,往窗子上爬的時候太着急,他忘了把鞋穿上。
腳底越來越疼,褚青的步子漸漸慢了下來,嘴唇發白,眼前直暈。
他把手往胸口探,下意識想摸那塊挂在脖子上的玉觀音。
謝栖說過,那是保平安的。
但他撲了個空,脖子上已經習慣了的那根細細的紅繩不見了,他出門之前摘下來了。
褚青腦海中最後剩下的,隻有謝栖。他想起謝栖說過的每句話,做過的每件事。
以前他剛到連港不久,謝栖聽李秀說他還沒去海裡玩過,就找了個風和日麗的周六,帶着他和兩個遊泳圈直奔海灘去。
那天不怎麼熱,就是有點曬,陽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謝栖把自己和他的遊泳圈系在一起,拽着他的手在淺水區玩,給他撿貝殼,踩着軟軟的沙灘,時不時還冒出來個小螃蟹。
褚青新奇地塞了一口袋的貝殼,抓着小螃蟹玩了半天。
謝栖累了,讓自己浮在水面上,看着褚青玩,沒一會兒他被曬得發暈,直打哈欠,他搖搖腦袋,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
“褚青,過來。”他招招手,對個挖着腳下沙子的褚青道:“咱們換個玩。”
“從那邊山上到岸上,捉迷藏,輸了的請赢了的吃冰棍。”
“好!”褚青點點頭,拍拍鼓鼓囊囊的口袋,“哥哥先藏!”
剛開始還沒出什麼岔子,但輪到褚青藏的時候天色開始發暗了,謝栖以為憑自己對這一片的熟悉程度肯定很快就能找到他。
但他找了将近二十分鐘都沒找到褚青,到最後不得已他隻能爬上半山腰大喊:“褚青!”
“你赢了!”
“快出來!我給你買冰棍!”
謝栖滿頭大汗,站在石頭上往海面上看,他眯起眼,發現海浪竟然湧起來了,往沙灘上一潮又一潮的拍。
他登時急了,往山下跑去。
海面上有幾艘遊艇和浮台,随着越來越大的風被吹得飄來飄去。
褚青就在浮台後躲着,還在身上套了兩個救生圈,隻露了個頭頂。但他靠着停過來遊艇睡着了,海浪卷起來的時候才被猛地驚醒。
謝栖在沙灘上快急瘋了,他到處喊着褚青的名字,想往海裡去但是被人拉住了,說要漲潮了不能下去。
“我知道!但我弟弟找不到了!”
他甩了兩下都沒甩開那人的手,再往海面上看去時發現有個紅色的身影被卷在浪裡。
“褚青!”謝栖嗓子都喊啞了,“我弟弟在那!”
那人一愣,更不敢松手了,“你等着,我去救生員!”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瘦高的男人閃電般沖了過來,他拽了個救生圈就往海面上奔去。
謝栖看到救星,眼淚都要下來了,大喊道,“爸!”
謝準今天難得早點回家,他買了碟片,是武打片,想着家裡兩個孩子肯定喜歡。沒想到家裡一個人都沒有。
他問了鄰居才知道是去海邊玩了。
褚青渾身都濕透了,嗆了不少水,他不會遊泳,胡亂撲騰又耗費了不少體力。幸好謝準來的及時,把他撈出來後在胸口和後背不斷拍着。
謝栖被吓得魂都飛了一半,呆呆的跟在謝準身後回了家。
他眼眶紅了一圈,看着床上的褚青,拉着他的手問:“怎麼樣,還難受嗎?”
褚青搖搖頭,“咳咳,哥哥······我沒事。”
謝準沉着臉走進來,端着杯熱茶放在床頭,“褚青,先躺會,等會吃了飯再吃點藥,你有點發熱。”
“好。”
“謝栖,你跟我過來。”
他不是位嚴厲的父親,以前謝栖闖多大的禍他都沒拉過臉,更沒用這麼兇的口氣跟他說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