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栖當然說過,還說過很多次,但褚青不聽,他不聽話的時候越來越多了,謝栖回回都怒從心中起,可往往還沒發火就被褚青哄好了。
拿起床頭的鏡子照,謝栖摸着被褚青咬出來的牙印,斜眼瞪他:“你讓我明天怎麼見人?”
“我們家又沒養狗。”
褚青摟着他的腰,“穿領子高的不就好了。”
謝栖又敲了下他腦門:“明天三十七度!”
音響聲減弱,褚青看着在調試話筒的謝栖,目光似乎能從他的衣領鑽進去,看見那圈自己留下的牙印。
他心頭升起一股隐秘而微妙的滿足感,終于真心實意的笑了出來。
褚青并不難預料到酒店正式營業後的日子,謝栖會忙得團團轉,和多到數不清的人打交道,一天到晚在外面跑。
褚青更明白的是,謝栖跟他說過,這是他想做的事。
這已經是褚青來到連港的第三個夏天了,他想起謝栖中考的那個六月,他和關安在校門口守着,關安靠在那棵粗壯的老槐樹上說他們都長大了。
他們都長大了。
在這個夏天,從家到酒店的這段路褚青和謝栖走了一遍又一遍,多半時候謝栖都靠在褚青熱騰騰的後背,雙臂環着他的腰。
頂着寬大的遮陽帽,身上披着長袖襯衫,哈欠連天地眯着眼。
“哥,我下周的訓練要加時長,我跟教練說好時間安排在下午。”
“哦。”
“早上我跟你一塊來,中午吃完飯我去訓練,傍晚來接你回家。”
“誰要你接。”
這一塊住的人少,多數店鋪天黑就關門了,從酒店出來的好長一段路上的路燈還是壞的,遲遲沒人來修。
連港的夏季天氣多變,尤其是傍晚,動辄掀起一陣狂暴的風雨。
聽到轟隆隆的雷聲響起,謝栖一手撐着下巴打了個哈欠,估計這場雨下的不少客人都得取消出行計劃了。
值班經理從電梯出來,這人是褚思介紹來的,說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挖過來的,老家是連港的,畢業後留在外地發展很好。經驗豐富,工作認真,整個酒店數他的工資最高,每天都一身白襯衣黑西裝,看着比謝栖像模像樣多了。
杜若:“謝栖,趁着雨還沒下大,今天你提前點回去吧?”
“褚青說要來接我,再等會兒。”
謝栖想起這人剛來的時候,問他是喊謝總還是謝老闆。
掰扯了好一通才說好喊名字就行,不然謝栖覺得别扭。
跟他站在一起,謝栖都不自覺挺直了脊背,杜若身闆比門闆還直,謝栖還猜他是不是當過兵,才能站那麼标準。
“叮鈴鈴······”聽到手機鈴聲謝栖松了口氣,他的手機還是那塊磚頭似的諾基亞,給關安都換成滑蓋的了。
他覺得影響不好,本來高中生就沒幾個揣着手機的,他還帶最新款的,怎麼想都不合适。
“喂?”謝栖走到牆角接了,指尖揪着綠油油的大株盆栽的葉片,“應哥,怎麼了?”
那家鋪子被謝栖全權交給應至業管了,他有空就去看一眼,賬本半個月一交,為了省心他都是讓褚青算的。
“老闆,有個廠家突然來扯皮,說以前的貨款沒結清,賬本不在我這,我跟他說不清,你有空來一趟嗎?”
“是不是那個姓王的?”謝栖擰起眉頭,“上個月就不用他的東西了,動不動好次混雜地送過來,沒見過他這麼做生意的。”
“用什麼賬單,我現在就過去,讓他有膽就别跑。”
謝栖氣得兩下捋起袖子就往外沖,他遇到不少耍賴的混賬老闆,有時候吵得就差動手了,但在連港低頭不見擡頭見,鬧僵了對誰都沒好處。
謝栖也明白,所以才有一個接着一個跳到他頭頂作亂的,就是見不得他好,眼紅的人什麼都能幹出來。
“謝栖!”杜若一把拽住他,“把雨披穿上!”
謝栖掙不開那雙有力的手,隻能任他給自己套上塑料雨衣,胸口的扣子扣到倒數第二個時他實在耐不住,拔腿就往外跑:“謝謝杜哥!等褚青來了跟他說直接回家!”
大堂裡沒什麼人,隻有坐在前台後的一個女員工。大門虛掩着,隔絕噪雜的雨聲,杜若把方才謝栖的電話聽了大半,總覺得哪不對勁,但他尚不了解謝栖的其他生意,一時也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