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便宜,但是對你現在的身價來說也還好。”
“那怎麼了?”
溫楓下了最後通牒:“褚青,你再不說我就要說了。”
屋裡人的目光一時都聚集在褚青身上,謝栖晃晃他,“快說!”
“其實也沒什麼······”褚青躲開謝栖的逼視,“我去萬福寺祈福了,為你。”
謝栖捕捉到關鍵詞,“怎麼祈福的?”
“三步一跪拜,五步一叩首。”
謝栖腦海裡轟的一聲炸開了,萬福寺是連港一座相當古老的寺廟,香火很旺,常有各地遊客前來參拜,通往八十餘米高的金身大佛塑像下有數百級階梯,更顯佛身巍峨神聖。
八月酷暑,謝栖整天躲在空調房裡都嫌熱,他不敢想褚青是怎麼一步步爬到頂的。
高溫天将近三十八度,台階上有兩條路,一條大理石,另一條鋪了木闆,上面滿是被磨損的痕迹,滾燙的日光将空氣都蒸騰到扭曲,褚青深深跪伏下去,将在心中念了百餘次的禱告再默誦一遍。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砸下來,滲進木闆的經年留下的裂紋中,褚青擡起頭望向悲憫垂眼的金身佛像,他隻求神明在天,能聽見哪怕一句祈誦,保佑謝栖平安。
三年前的夏天,他隻能在家裡等着到處打工的謝栖回來,每次都是一身汗,衣服上全是灰,有時候臉上都是,一雙原本削蔥根似的手也磨出來不少繭子。
現在他們有錢了,有了很多錢,可謝栖也在鬼門關前趟了一回又一回。褚青隻能這麼做,他太害怕了,怕再有下一次,他會真的失去謝栖,那是他比生命更看重的人。
回過神來時謝栖已經摟住褚青哭了,他的眼淚洇濕了褚青肩頭,一隻手攥成拳頭砸着他的背,“你傻不傻,這麼熱的天!”
幾個大人你看我我看你,紛紛放輕腳步出了門。
“我那天去的很早,沒那麼熱。”褚青摟住謝栖的腰,抵着他的額頭,“真的,哥······”
謝栖指尖撥弄着胸口的吊墜,“那也沒必要。”
眼看着他還在往下掉眼淚,褚青唇角悄然往上揚了揚,“好了,哥。那點活動量對我來說算不上什麼,我天天訓練都習慣了。”
謝栖癟癟嘴,垂下眼,透明的淚珠碩大一顆搖搖欲墜地挂在他鴉羽似的長睫上,褚青小心地擡手用指腹抹掉,“哥。”
“寶貝。”
“别哭了。”
空調源源不斷輸送出來的冷氣很足,嗡嗡嗡地替代了以往窗外聒噪的蟬鳴,謝栖一頭撲進褚青懷裡,臉緊緊貼着他溫熱的胸膛,“不準有下次了。”
“好。”褚青順着他嵌進自己懷裡的單薄脊背往下拍。
謝栖又用拳頭砸他,“你每次都這樣,答應說好好好,背着我該怎麼幹還怎麼幹。”
“哥,我隻是想要你平安。”褚青對上謝栖波光粼粼的一雙眼,撫摸上他的臉頰。
謝栖噤了聲,自從關安出事以來他更不安了,惶惶,害怕,憂愁充斥在他心頭,他不想失去任何人,但褚青又何嘗不是呢?
緩了一會兒後謝栖深覺自己沒臉見人了,他竟然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哭了。
“都怪你!”
褚青向來對謝栖的小脾氣照單全收,握住他的拳頭道:“都怪我。”
下午謝栖給自己放了假,窩在沙發上不肯動彈,褚青說了一堆地方他都不願意去,隻想在家。
“平時在外邊東奔西跑夠累的了,我現在隻想在家待着。”謝栖兩隻手死死扒着沙發,轉了轉眼珠後又對褚青道:“和你一起。”
窗簾嚴絲合縫地拉上了,側卧裡很暗,床上架了個折疊桌,放着台筆記本電腦,謝栖和褚青挨頭的靠在一起,看着屏幕上散着幽幽藍光的鬼片。
謝栖聲稱成年這一天總要做點刺激的事,這樣才能留下更深刻的回憶。
渾身白衣在林中飄蕩的鬼魂念念有詞的說着:“拿命來,拿命來······”
謝栖拽着被面,想擋在眼前又遲遲沒擡起來,褚青餘光瞥見後攤開掌心包住他的手,“哥,你害怕那就不看了。”
“誰害怕了!這都是假的,有什麼好怕的!”
褚青無奈,隻能很有先見之明的張開了雙臂。
片子漸漸到了高潮,謝栖整個人都縮進了褚青懷裡,披頭散發的鬼突然沖到屏幕前,張開一口帶血的白牙。
“啊啊啊!”
謝栖的尖叫和片子裡的音效一起響起來,褚青一把合上筆記本摟住謝栖,“哥,好了,沒有了。”
“沒事了,沒事了。”褚青抱住他晃着哄,“睡一覺就記不得了。”
“嗯······”謝栖靠在他肩上打了個哈欠,“幾點了?”
“十一點半。”褚青也跟着打哈欠,“睡吧,哥。”
謝栖慢慢閉上眼,含糊的嘟囔了一句話,褚青沒聽清,湊到他耳邊問:“什麼?”
“你怎麼對我這麼好。”
褚青笑了,輕輕拍他的後背,“你是我哥,我對你好是應該的。”
謝栖撇撇嘴,“不是親的。”
夏夜是沉寂下來的沸水,泡沫被戳破,變得越來越小,欲蓋彌彰的少年心事咕嘟咕嘟地冒上來,又被強壓下去,隻剩蕩開一圈波紋的水面。
看着說完就把臉埋了起來的謝栖,褚青忽然想起溫楓帶來的那瓶果酒,晚飯後他收拾桌子發現隻剩個底了。
“哥。”褚青圈住謝栖的肩,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姿态把他箍在懷裡,“你是我的寶貝。”
“所以我要對你好,一輩子都對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