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端淩曜可沒這個意思,他把手機摸出來,視線淡然掃過屏幕上的一串數字,神色如常:
“不是他倆,不過打了好幾趟了,這麼晚說不定有什麼事呢,接接看。”
這可真稀奇事,這麼晚了誰會給他打電話呢?沈穆還怔愣着,端淩曜卻已經把手機塞進他的手裡,自己起身走到書房落地窗旁,留他一人在沙發上,一副生怕過度窺探他隐私的樣子。
沈穆無奈地笑了笑,接通電話,習慣性點開免提:“你好,我是沈穆。”
電話那頭似乎沒想到這次會接通,粗重的呼吸聲透過聽筒沙沙作響,在玫瑰公館過于安靜的夜裡聽着有些詭異,像是電影裡忽然被接通的午夜兇鈴,陰森森的。
沈穆莫名覺得後背發涼,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對方說話,手指挪到屏幕上想關了,又覺得不好,于是又問道:
“你好,請問是打錯了嗎?”
“不是、沒有!”電話那頭這才急匆匆出聲,沙啞的嗓音分辨不出男女,沈穆聽不出是誰,又問:
“那你是……?”
對方深呼出一口氣,在身旁人的催促下,這才鼓起勇氣清了清嗓子,狀似熟絡的模樣道:
“是端夫人吧!不好意思這麼晚給您打電話,我是林森,五年前在魏先生舉辦的慈善晚宴上,我有幸見過您一面。”
沈穆被這句“端夫人”喊得一愣,随即反應過來這是端淩曜生意場上的熟人,剛想說自己從不過問丈夫的工作,但對方又道:
“當時您的發飾被裝飾樹的枝幹挂住,是我替您解開,并為您重新盤了發,您還記得嗎?”
“啊?”
“哦,我沒有别的意思,夫人。”林森見沈穆遲疑心中更加忐忑,迅速和身旁大概六十歲左右滿臉橫肉的男性Alpha交換了個眼神。
在Alpha陰冷的目光下,他幹巴巴道:“是這樣的,S大附近最近開了一家很不錯的咖啡店,不知道您明天方不方便,我想請您喝個下午茶。”
沈穆一頭霧水:“是有什麼事嗎?我明天不在學校。”
“那我另找地方好嗎?”林森生怕他拒絕急忙開口,緊接着語氣驟然壓低,仿佛生怕别人聽到,“是有關您先生的事情…是這樣的,您聽了千萬别生氣,上個月十八号下午…我看到端總摟着一位年輕的Omega女性,進了我們公司旗下的酒店開了房。”
“……”
房間驟然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沈穆眨了兩回眼睛的功夫耳朵根先一步紅了起來,他尴尬地捂着發燙的臉,露出一雙烏亮的眼睛望向端淩曜。
細長白皙的手指蓋住雪白漂亮的臉頰,眉心那點朱砂痣紅到滴血,S+的Omega無意識地釋放着甜膩膩的信息素,隻不過這次有點泛着酸味。
端淩曜狀似無辜,透過落地玻璃窗和他對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沖他挑起眉梢,甚至還無聲張口:怎麼了?
“……”
一把年紀出去開房被認成外遇了!沈穆也不知道怎麼告訴人家難道要說“那個年輕的女Omega不是别人,就是我自己”嗎?
他揪着手指不知該說什麼,電話那頭林森沒能察覺到他的尴尬,還以為他是生氣了,于是又添油加醋道:
“您先别着急,或許是我看錯了,隻是我看到那女人手上戴着端總去年秋季拍下的濃彩粉鑽戒指,心中有疑惑。我拍了當時的照片,想讓您看看。當然,我知道您同端總感情很好,可能一時間接受不了,但Alpha這種生物就是這樣……”
沈穆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那是我。”
林森一愣:“什麼?”
沈穆嗓音很平靜,語調幾乎拉成一條直線,咬字很清楚,又堅定:“我說,你看到的那個年輕Omega女性,是我的背影,請你不要污蔑我的丈夫。”
又來了,方才浴室裡好不容易熄滅的火星就這麼猝不及防再次點燃,端淩曜擡手抱臂,手掌虛攏下颌,掌心蓋住唇角,克制住笑意之後,他才轉過身。
放在膝上的手機一點點被黑影侵蝕,沈穆仰起頭一看,端淩曜俯身拿起他的手機,沉聲道:
“林先生說的事我很感興趣,我的妻子要休息了,有什麼事你可以和我說。”
仿佛冥冥之中傳來死神的哀悼,在寂靜的夜裡能清晰地聽見因恐懼而瘋狂加速的心跳。林森驚慌失措地與身旁同樣滿臉錯愕的Alpha對視,剛才還面露陰狠的Alpha聽到端淩曜的聲音就像老鼠聽見貓叫,竟吓得滿臉慘白,手腳發抖。
“……”
端淩曜又笑,俯身捉住沈穆的手指,放在唇邊輕輕一吻,又指了指自己肩頭。
沈穆這才發現他的頭發還是濕的,發梢滴落的水珠浸濕睡衣,已經蔓延了一大片,他立刻忘記生氣,連忙起身,赤足踏在地毯上映得雪白。
端淩曜拉住了他,彎腰勾起拖鞋放在他腳邊,仰頭示意他穿鞋,同時做出無聲的口型:回房間等我。
沈穆知道他這是有工作要處理了,也不多問,點點頭穿上拖鞋出了書房。
空氣的香味并沒有因為他的離開而淡去,反而因為深夜的沉靜彌漫着更加深刻的濃香,端淩曜收回目光,黑沉沉的眸子凝視着自己的掌心,依依不舍似的回味方才扣住沈穆手腕的滋味,好不容易靠夜景沉寂下來的血液,再次翻湧滾燙。
他摩挲着指腹殘留的溫度,調侃道:“方叔精力不錯,下午被拘留,晚上還有功夫替晚輩操心婚姻情況,實在辛苦。不過您提前出來怎麼不通知晚輩一聲,我也好準備接風宴替您去去晦氣。”
“你!”方承峰面色鐵青,搭在膝蓋上的手猛地奪過林森的手機,怒聲道,“果然是你!端淩曜,你怎麼敢報警抓我!當年你端家落難,若不是我方承峰出手相助,現在這斑洲市哪還有你端淩曜的名字!”
端淩曜溫聲道:“是啊,所以我感激您,方叔,我一直拿您當父親一般尊重。但是您一直在我家門口騷擾,我也是沒辦法。”
他說得太平靜,語氣誠懇,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方承峰卻驟然暴怒,拍桌喝道:
“放屁!你他媽拿我兒子威脅我注資城南那個項目就是為了搞垮我的公司資金鍊!現在和我說拿我當你老子,放你娘的屁!”
方承峰喘了口氣,肥肉縱橫的臉上眼睛陰森森眯成一條縫,冷笑道:“端淩曜我告訴你!我和你父親是多年的兄弟,端家背後有什麼,我一清二楚!你搞我,那就别逼老子把那些事全抖摟出來!到那時看誰能跑得掉!”
“請便。”
端淩曜坐進沙發裡,拉過餐盤看了眼炖盅裡的湯,凝固的油脂漂浮在湯的表面,他皺了皺眉便重新推到一邊去:
“對了方叔,聽說睿明在療養院恢複得不錯,醫生也說有望恢複意識,需要我派人把緻明接回來,好讓你們父子三人團聚嗎?”
方承峰身體瞬間僵硬,仿佛被隔空點了穴,好半天才牙縫裡吐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