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住宿樓大的主校區南門出去正對明珠廣場,明珠廣場屬于斑洲市最早一批建立的大型娛樂廣場之一,年代已久,近些年按規劃修大路、建高架,立人行天橋,擴展商鋪市場,但隐沒在高架群之中的老居民樓仍是紅牆水泥,在背後鱗次栉比的高樓大廈中顯得格格不入。
居民樓背後一圈圍着小吃一條街,天一黑無證小攤販紮堆擠在門面店門前,熱鍋猛火炒着炒面炒蛋,炸串燒鳥,樓上被濃煙熏得無法呼吸的住戶忍無可忍,拿竹竿伸出窗外專門晾估計沒擰幹水的厚衣服外套。
沒洗幹淨的泡沫水滴進剛出鍋準備遞給客人的塑料碗裡,一時間空氣靜止,緊接着就見門面店老闆、小攤老闆和樓上住戶三方夾着鹌鹑似的顧客隔空對罵,罵聲叽叽喳喳掩蓋在學生們的路過說笑聲裡,直到夜裡一兩點才能消停。
這家小吃家街角處最近新開了家面包店,店長是個很強壯的花臂秃頭大哥,看着兇神惡煞,卻烤着一鍋香噴噴的小面包。學生們經常看到他蹲在地上嘬嘬嘬,抓流浪貓去做噶蛋絕育套餐。久而久之,店裡的生意越來越好,沒過多久,店裡就出現了個很文藝的憂郁小哥。
那小哥乍一看是挺高的,估摸着得有一米九,瘦瘦高高像根竹竿兒似的,隻是人不怎麼自信,頭發簾把眼睛蓋得嚴嚴實實,還戴副黑框厚眼鏡,往那一站駝背弓腰,穿着便利店售貨員可愛的黃色圍裙,白白淨淨很單純的樣子。
據說他是附近S大的學生,平常來做校園兼職賺生活費,不過具體學什麼的沒問出來,有對他有意思的男孩女孩過搭讪問他,他也隻腼腆地撓撓頭,不聲不響塞給對方一塊試吃小面包。
這天他照例等到輪班的同事過來接了班才收拾東西準備回校,臨走前店長把臨期的藍莓面包送給他吃,他本能地拒絕了。
但店長卻打趣:“帶回去給對象吃!手機屏保是你對象吧,這長得真叫一個漂亮!怪不得你拒絕那麼多人,别跟哥客氣,哥就是靠這款面包攻略你嫂子的!吃了都說好!”
他聞言紅了臉,背更駝了,一大高個恨不得找個地縫鑽起來,撓撓頭低聲道了謝,拿起面包塞進包裡,等店長去了後廚,才發現他還把後廚的垃圾帶走了。
“這老弟!這麼客氣!”
他輕車熟路穿過攤販的對罵間,習慣性繞進從黑漆漆的明珠廣場抄小路。不過今天他運氣不好,沒想到這麼晚了還有追求刺激的小情侶在樹林裡野戰,看到S大的燈光時森林深處陡然發出一道尖叫,吓得他一腳踩斷了樹枝。
“他媽的誰啊!快滾!”
惱羞成怒的男音被他丢在背後,他面紅耳赤地抓着斜挎包,那串聲音簡直是一串火苗滾進身體裡,噌一聲點燃全身,燒得他口幹舌燥,抑制不住興奮,抓着手機加快腳步。
終于趕在停熱水前三十分鐘,他沖回宿舍,豈料剛一推開門,就聽劃拉一聲,堆在門口的外賣垃圾砰倒下,外賣盒裡湯湯水水撒了一地。
宿舍裡本該在夜店蹦迪的學弟不知為何今天卻老老實實待在宿舍,他摘下耳機,聞聲瞟了一眼:
“哦,不好意思,我待會收拾。”
說完學弟重新戴上耳機,噼裡啪啦敲着鍵盤邊打遊戲邊道:
“……沒事…我那舍友回來了…繼續繼續,話說阿澈呢,你今天怎麼不說話?”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透明外賣盒裡淌出來的辣湯緩慢流向他的足尖,宿舍裡狹小的空間裡空氣沉悶,濃烈的汗氣和垃圾發酵的氣味猶如迎頭一盆涼水将身體的躁動潑滅。
他緩慢地小步蹭到旁邊,在學弟誇張的聲音裡默然走向自己的座位,放下了背包,拉開凳子坐了下來。
“……我早說姓端那家夥裝,你非得喜歡他!”
手機被緊緊攥在手心裡,忽亮忽暗的屏幕上隐約可見一人清晰的側臉,他的眼神不住地往上瞟,另一隻手情不自禁向下探去。
“他媽的他不就是個S級Alpha嗎有什麼可了不起的?他給你氣受了?你後來課都沒上完!”
熄滅的火星仍然釋放着熱度,他幻想着照片上的人對自己笑的樣子——
“沒有?那什麼事?哦,你不會是看到他上台扶沈穆了吧?”
他的身體驟然定住。
學弟似乎是覺得有點好笑:
“那有什麼可生氣的?那可是沈穆,正常人都想和他發生點肢體接觸吧?你還是把那姓端的想得太清高……哎好了,我不瞎說了,别生……卧槽?!”
周嘉瑞還沒和電話那頭的程澈舒道完歉,浴室門突然砰一聲被重重甩上,他吓得一縮脖子,直到緊閉的浴室門傳來淋浴聲,才低聲罵道:
“又抽什麼風…真他媽的倒了八百年大黴和這家夥一個宿舍……”
“我下了。”
“别啊我不說了不說了!咱先打完這局!”
程澈舒不耐煩聽他抱怨,電腦的熒光倒映在他清秀的臉上,屏幕上右下角的小窗裡,赫然是今天上午沈穆和端家兩兄弟摟抱在一起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