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後,就又回到了“一”。
這其中定然有什麼關聯。
阿輕往後退了半步,擡頭看向格窗。
此時正是一天中光線最明亮的時候,水浪聲細微平緩,讓一些隐蔽的動靜變得清晰。
昨天的這個時候,她似乎感覺到了空間在某一瞬間發生的變化,緊接着地上就出現了一隻木桶,裡面盛着隻剩餘溫的菜粥。
同樣的情況還發生在昨日深夜和今日清晨,這也意味着現在不會再有陣法或是機關啟動了。
阿輕慢慢往對面走去,那裡因為散落着幾張床架而成了少年們睡覺的地方,她尋了個空位靠下來,等了大約三個時辰,無事發生。
也不能說完全無事,空間裡那種微妙的震動像電流一樣劃過她的後背,讓她愣怔許久。
小春笑嘻嘻地走過來拍了拍她,順勢坐在床邊問:“小啞巴,發什麼呆呢?”
問完又自己接了下去:“噢!我知道了!你肯定是餓了,這麼早就來等着放飯啊?”
震動的來源果然是空間術,阿輕想到一些沉重的回憶,默然起身轉向下一個方位。
少年們大多聚坐在一處,臉上是由于長時間饑餓産生的焦躁,在阿輕靠近後生出的一絲戒備很快被跟過來的小春打消。
小春挑着眉,熟稔地問:“怎麼樣,還有啥不舒服的嗎?”
“沒有沒有,小春大夫真乃神醫是也!”少年們紛紛擺手,并騰挪着給她讓出位置。
“去去去,少給我貧!就個頭疼腦熱,還神醫,你們真能吹!”
小春佯裝惱怒地瞪了他們一眼,注意到阿輕的視線正停在角落的床榻上,她跟着看了兩眼,撇了撇嘴,“那個還病着呢,不愛搭理人,送藥也不吃,算了算了,讓他自生自滅去!”
阿輕遂收回目光,安靜等着空間術下一次開啟。
她大概摸索出了規律,空間術按照天地定位、山澤通氣的卦位,每次都在兌坎震離艮位開啟,暗合五行相生,但在震離之間隻會選擇一處,震位沒開,那下一個就是離位。
知道規律,才可以逃跑。
距離清晨那碗寡淡的粥已經過了将近六個時辰,幾句談笑過後,氣氛就壓抑下來,周圍不時傳出肚子咕咕叫的聲響。
小春蜷縮着靠在一邊,整個人恹恹的,她瞧眼神色如常的阿輕,有氣無力道:“小啞巴,你怎麼看上去一點都不餓啊?”
“等會多分點給你吃。”阿輕低聲安撫。
靈術士開靈後,從天地中汲取的靈力就會取代一部分食物,而此地環境雖一言難盡,但靈氣卻出奇得充裕,所以她并不容易餓。
格窗早已漆黑,化作牆上的一點墨,一堆人圍着地上一盞小小的燈燭,神情麻木。
阿輕懷疑自己對時間的感知出了偏差,于是閉眼凝神,卻因為靈脈斷裂難以感知周圍的靈力波動,可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推了推已經歪頭打起瞌睡的小春,剛要開口時心中遽然一驚,那是無數次體術試煉中鍛煉出來的危機感。
“快跑!”
她隻來得及揚聲預警,接着迅速拎起離得最近的兩人往側方撲去。
下一瞬,環形石牆爆裂的轟隆聲便在耳邊炸開,像是遭受了一場尤為猛烈的爆破,連地面都在搖晃,碎石和塵土一起飛濺,将躲閃不及的衆人砸得頭破血流!
阿輕抱着頭趴在地上,看見一條斷裂的手臂從眼前劃過。
身後傳來慘痛的嚎叫,冰冷的火光從牆縫裡依次燃起,好似高高在上的傲慢注視。
地動山搖随着火光的出現而平息。
阿輕狼狽地撐坐起來,她額頭被砸了道口子,血流進眼睛,目之所及盡是一片鮮紅。
橫倒掙紮的身軀,傾斜錯位的地面,以及散落的殘肢斷臂,使得那截纖塵不染的深色衣擺更加突兀,而平整的陰陽符文刺繡也讓阿輕頓住,沒再繼續擡頭。
是經卦家的人。
好在對方并未施以過多的注意,衣擺轉了個方向,蒼老陰沉的嗓音旋即從上方傳來,帶着幾分難以言喻的怒意:“這就是你的噬嗑卦?你給我進來看看自己幹了什麼好事!再這麼沒用就趁早給我滾回家裡,換有腦子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