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難以置信地望着眼前這一幕。
誰都沒料到,在這消磨力量的陣法中,困守了千年,淩無咎的力量非但沒被削弱,反倒愈發精純強悍。
甚至已經強大到,九霄天宗曆代長老嘔心瀝血布下的封印,再也困不住他了。
封印玉牌失了靈力,靈光消散,無力地自空中墜向地面。
日光下,無邊的浮生蝶蘭泛着幽光,千萬朵熒藍花瓣自地面無聲浮起。整片花海如同倒懸的星河,層層疊疊的花浪翻湧而上,在沉寂古鎮中飄旋。
花瓣如潮汐般,起伏蕩漾。濃郁靈氣流淌,漸漸化作點點星芒,朝着淩無咎伸出的掌心湧來。
下方城鎮也逐漸倒塌,磚瓦開始剝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雕梁畫棟褪色腐朽。
整片空間的靈氣都在瘋狂流動,又被吞噬殆盡。
這裡以淩無咎力量維持,看來,他不打算要這裡了。
幸存的修士們個個面如土色,雙腿不受控制地發抖。
淩無咎收回不少靈力,病弱面色好轉,目光帶笑地掃過他們,似乎很享受他們驚恐的目光。
“雲生道君,這樣下去,隻會兩敗俱傷,我還是想和你談談。”重折陌是唯一能夠抵抗剛剛那股反噬的,面容沉靜,他語氣稱得上誠懇,這句話也真心實意。
他身旁的弟子擡起手,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重師兄,我們已經一而再,再而三表明心意,他根本不會領情。”
“上一次和談的人,已經被殺光了。”
“是啊,根本不會聽的。”
“這魔頭根本不通人性!”
“快請宗主出手吧!”
衆人七嘴八舌地勸阻,卻在這時聽到一聲輕笑。
“好啊。”
這簡單的兩個字,瞬間讓整片廢墟陷入詭異的寂靜。所有人都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停滞了。
他們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
江躍鯉也驚得瞪圓了眼睛,猝不及防,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他們要搬家了?!
下次進到記憶裡,她是不是要飛回來?
想不到這事還要通勤……
還沒等衆人回神,淩無咎已經帶着江躍鯉,瞬移至重折陌面前。
他居高臨下,睨着這位九霄天宗的出色弟子,以上位者姿态吩咐道:“栖夢崖,帶路。”
重折陌心中暗暗一驚,這是天魔千年前的洞府所在。
其餘修士也相當震驚,隻不過,他們因江躍鯉而吃驚。
其實在此之前,他們便注意到了淩無咎懷中的女子,隻是正事要緊,區區一個外門弟子,不足以讓他們分出精力。
在他們心中,即便她在混戰中身亡,甚至魂飛魄散,也不過是戰後清點傷亡時的一個數字罷了。
隻是此刻,淩無咎攜她靠近衆人,骨節分明的手牢牢扣住纖腰,她整個人幾乎嵌在淩無咎懷裡,姿勢太過親密,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有人的眼睛恨不得黏在江躍鯉身上,她實在是太明豔了。
女子身子軟軟地,攀附在男人身上。她肌膚瓷白,因受驚而微蹙的眉尖,多了三分嬌态。頭發高高束起,墨發灑落在男子玄色衣袍上。眸子雙含着水光,睫毛輕輕顫動。
江躍鯉此刻非常緊張,她感覺到衆人的視線,刷刷地朝她看。
審視、打量、窺察……
看得她如芒在背,以至于,她在計算躲到淩無咎外袍裡的可行性有多大。
突然,幾道凄厲的慘叫聲劃破天際。
江躍鯉回頭看去,隻見幾名修士正捂着眼睛,在半空中搖搖欲墜,指縫間,滲出觸目驚心的血痕。
淩無咎則是慢條斯理地收回手,語氣輕描淡寫:“我說了,眼睛不要的話,我可以幫你們挖掉。”
方才目光落在江躍鯉身上的人,齊刷刷低下頭,驚懼萬分,渾身冒汗。
有幾個膽小的甚至開始不受控制地發抖,生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
這群修士想不明白。
在他們的認知裡,這位活了幾千年的天魔,身邊從未有過女子。他強大到令人絕望,冷酷到令人膽寒,根本無法想象會有人能近他的身。
甚至覺得,世俗的欲望不會、也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
可這明晃晃的維護實在明顯……
于是,他們從其他方面找理由。
一個年長修士低頭思索,覺得江躍鯉定是有什麼特殊用處,比如修煉什麼邪功的爐鼎。
另一位擅長陣法的弟子心想,江躍鯉是叛徒,是天魔破封印的關鍵。
強大總是會讓人敬仰、愛慕。幾個修士交換着嫉恨的眼神,實在想不出,一個外門弟子,為何能得到這般待遇。
江躍鯉忽略面色各異的修士,目光落在那幾名受傷弟子身上。他們死死捂着眼睛,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卻連一聲痛呼都不敢發出。
她抿了抿嘴,整個人像一張繃緊的弦,卻還要強作鎮定。
這些修士的死活本與她無關,在這弱肉強食的修真界,這樣的血腥場面她見得不少。可偏偏這次,因她而傷人,總讓她有些過意不去。
喉頭滾動着勸阻的話語,轉頭看向淩無咎,卻在觸及他側顔時,又生生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