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躍鯉的擔心不無道理。果然,接下來幾日,周全姐變着法子投喂她,簡直到了無孔不入的地步。
晨起梳妝時,晌午在園中休憩,夜裡掌燈時分……無論何時,她都能冒出來,手上端着各色靈食。
某日,她望着銅鏡裡日漸圓潤的臉龐,不由得暗自心驚。
這周全姐怕不是存了心思。
好讓她變得豐腴,從而達到争寵目的吧。
好歹毒的計謀。
“江師妹,這是按照你描述的法子,特意炖的紅燒靈豬。”
随聲音而至的,是一陣令人垂涎的香味。
江躍鯉回過神來,鼻尖微動,喉嚨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搜腸刮肚,準備找個理由委婉地拒絕,她真不能再這樣吃下去了啊。
廳門外,周全姐端一碟醬色濃郁的紅燒肉,款款而入。那紅燒肉塊塊油光發亮,肥瘦相間,表層泛着蜜糖色。
香氣愈發濃郁,瞬間盈滿整間屋子。
江躍鯉才到喉間的話,随着唾液咽了下去。
周全姐将紅燒肉放在她身前,眼神柔和,眼眸無一點算計,滿是對自己傑作的欣賞:“快嘗嘗,看來你也是個行家,随口一提的法子竟也如此玄妙。”
方才做的心理建設轟然倒塌,保護淩無咎不被爐鼎侵擾的心思,像一陣青煙,被帶着肉香風一吹,消散得無影無蹤。
江躍鯉握着筷子,笑道:“過獎,過獎,這道菜在我家鄉可是很出名的。”
周全姐眼眸一亮,似有星光閃爍,身子往前傾了傾,語氣壓着幾分雀躍:“有機會,勞煩帶我去你家鄉看看,興許能大開一番眼界。”
江躍鯉低頭,咬下一口肉,“嗯”了一聲。
倒不是她突然想家了,而是想起了周全姐,不,是袁珍寶的過往。
單“袁珍寶”這名字,就可以看出,她承載着多少珍重與期許。
據說她出生時,全家高興得厲害,斟酌了小半月,才取了這麼個名字,意為“袁氏珍寶”。
袁家世代經營靈食生意,九霄天宗各宮的靈米鮮蔬、靈獸血肉,多半都由她家供應。
而袁珍寶更是天賦異禀,少時便能辨百種香料,是袁家最耀眼的明珠。
可就在袁家如日中天之時,她家遭了劫難,僅剩年幼的她躲在了廚房竈台裡,逃過一劫。
而後,她将害了她家十幾口的罪魁禍首,一一殺盡。
大仇得報後,無處可去的她被父親昔日好友收留。
那位好友便是青鸾宮宮主。
自此之後,她再不能觸碰心愛的廚具,隻能日複一日地修習不喜的術法。
作為專門培育的爐鼎,具體術法她并未細講,不過聽她提起宮主時,那隐隐的厭惡,便知不是什麼好東西。
直到來到了這裡。
袁珍寶瞧見江躍鯉神情,柳眉微皺,“味道不對嗎?”
她順手握住眼前的手腕,将紅燒肉一帶,湊到唇邊,一口咬下。
當然,她握住的手腕,不是江躍鯉的,是安霞霞的。
這倒黴孩子聞着味過來,正興緻勃勃夾起一塊,還未送到口中,便被搶了去。
她一臉懵逼,視線從空空如也的筷子,移到袁珍寶嚼肉的腮幫子,最後落在江躍鯉的筷子上,那裡夾着最後一塊肉。
安霞霞是青鸾宮爐鼎班中,年紀最小的,前些日子剛滿十九歲。
在袁珍寶霸道的教導下,還未來得及修習相關術法,便被送了進來。
她很愛哭,但心态積極得出奇,笑起來非常明朗。哪怕是被家人抛棄,才送到這裡來的,眼神看起來依舊誠摯而純粹。
“很好吃啊。”江躍鯉将剩餘的一塊肉,塞進安霞霞微張紅唇中,“霞霞也嘗嘗。”
安霞霞咬下口中靈肉,汁水迸濺,香氣溢滿口腔,她面容一瞬舒展,笑得像蜜罐一樣甜。
一下子太過得意,在袁珍寶的凝視下,又慫了下來,像一隻小兔子。
袁珍寶習慣性打壓她的存在感。
江躍鯉抿了一口袁珍寶特制花茶,通體舒泰,上次未從二大師兄那處問得答案,現下問她們也差不多。
“你們能看得出我修為深淺嗎?”
安霞霞是個極容易飄的人,見袁珍寶未答,立馬就搶過了話頭,“怎麼可能,就算是宗主來了,也不可能一眼看出其他人的修為。”
原以為自己靠着外挂晉級元嬰修為,所以缺了這項技能,原來看不出他人修為,才是常态。
江躍鯉繼續問:“那我是否已結丹,你們能看得出來嗎?”
安霞霞道:“那定是不能的,想要知道具體修為,除了本人與道侶,便隻能用測靈石了。”
江躍鯉一愣。
又聽見她補充道:“不過你放心,隻吃一顆肉息果,以你的資質,按你那樣吃,應該還結不了丹……”
袁珍寶将茶盞抵到她唇邊,冷冷道:“多喝茶,少說話。”
安霞霞立即禁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