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着發梢滴在兩人交握的手上。陳書澈心頭一酸,他握緊對方的手,說:“跟哥走,我們回家。”
兩人到家後,任憑陳書澈怎麼勸,莊牧野都隻站在玄關處,不願往前走一步。他垂着頭站在門墊上,濕透的睡衣往下滴水。
整個人的狀态是陳書澈從未見過的狼狽。
陳書澈注意到青年渾身輕微冷地發抖,地暖的作用在此刻已然不大。他歎了口氣,轉身想去客廳把空調打開。不料下一秒,手腕被人握住。
“别走,哥。别走。”莊牧野倔脾氣上來,不肯放人走。
“我沒有要走的意思,我隻是想打開空調,你現在需要趕快把濕衣服換下來,以免感冒加重。”陳書澈見青年絲毫沒有想要放他走的表現,他反握對方的手,喊人工智能幫忙。
“小愛小愛。”
“我在呢~”俏皮的孩童音響起。
“打開客廳空調,調成制暖模式,提高屋内溫度。”
“好滴,親親,已經按照您的要求完成啦啦啦~~”
“謝謝。”
“不用謝呢~咱倆這關系,客氣什麼!嘻嘻嘻嘻嘻~~”
陳書澈在裝修這件房子時,莊璟雲建議他家電可以采用人工智能,那時候他還擔心人工智能使用幾年會不會變成人工智障,好在目前是沒有朝這個方向發展的迹象。
不過,這精神狀态倒是挺超前的。
“小牧,可以告訴哥哥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怎麼突然穿這麼少就跑了出來。”他放柔聲音,耐着性子問。
“不要趕我走好不好......不要覺得我是個負擔,我會調整好自己的......”青年眼淚砸在地闆上,他邊說邊咳嗽,嗓間猶如鋒利地刀片在劃,“我真的很喜歡哥,也很害怕哥離開......”
“我害怕我一睜眼......哥就突然不見了。”
“哥哥沒有走,我給你在餐桌上留字條了,小牧。”陳書澈心口像被細線勒住似的疼,莊牧野上次在他面前掉淚,也說了這樣類似不安,怕他離開之類的話,“你不是負擔啊,小牧。你從來都不是。”
“我今天去靈山寺了。”陳書澈從包裡拿出求來的朱砂手串,遞到莊牧野面前。“明天不是你的二十一歲生日麼......聽說這兒的平安符最靈。"
朱砂珠子在燈光下泛着溫潤的光,每顆都刻着細小的梵文。
莊牧野怔怔地看着眼熟的珠子,和上一世一模一樣。
他視線落到陳書澈的膝蓋處,褲子膝關節處有兩個明顯跪出來的土灰色痕迹,深色運動褲小腿處,濺滿了已經結塊的泥土。
書澈哥你是不是又跪了很久,膝蓋疼不疼啊......
重生這麼久以來所有的情緒在此刻徹底繃不住,莊牧野眼淚決堤,哽咽到話語像斷了線的珠子,斷斷續續:“哥,你還記得啊......你還記得......”
他紅着眼睛,顫抖着手,看陳書澈把手串戴在他左手腕上。
“當然了。生日這麼重要的日子,怎麼能忘。”陳書澈擡手用指腹蹭着莊牧野眼角的淚,“别哭了。”
他哄着人把濕衣服換下來,吹幹頭發後,半哄半勸地給莊牧野量了體溫。
39.9°,完蛋,要創曆史新高了。
高燒的難受勁兒開始上來,莊牧野太陽穴突突地疼。他蜷在被窩裡,冷熱交替,眉頭難受地直蹙,渾身肌肉酸疼得像被卡車碾過。
看得陳書澈心疼壞了,給小孩難受成什麼樣子。
喂完退燒藥後,他剛要起身再備些開水時,手腕突然被滾燙的掌心裹住。
“别走。”莊牧野指節扣得死緊,生怕一松手,眼前人就會化作一縷煙散去,仿佛這一切的重來隻是一場夢。
“哥不走。”陳書澈立刻坐回床邊,任由他握着。“哥在這兒呢,小牧。”
莊牧野燒得眼眶發紅,他看着眼前的人,沒頭沒尾地問,“哥,什麼樣的人......會在家裡小孩生日第二天選擇結束生命?”
眼淚自他眼角滑落,“是不是......他很讨厭那個孩子,在怪他?”
陳書澈聽到這,呼吸一滞。
“怎麼會怪他呢,也許是因為他舍不得離開,但又實在承受不住了。”陳書澈俯身,騰出一隻手撥開莊牧野額前被冷汗打濕的烏發。
“舍不得?”莊牧野不懂。
“有些人就像走在漆黑的隧道裡,在局外人看來,他們走的是康莊大道。但在他們自己眼中,這隻是一條看不到前路光的深淵。他也許很愛家裡的小孩,撐到小孩過完生日才舍得離開。”陳書澈放輕聲音。
莊牧野愣在原地,他竭力消化着陳書澈說的話,眼淚卻再次沒出息地掉落下來。
他吸着鼻子,摸索着抓住陳書澈的衣角,一字一道,“如果我是那個小孩,我會提着燈跑着去隧道裡找他。”
“乖孩子。”陳書澈哄孩子似的拍着他的背入睡。
他原本想等莊牧野睡着後,在床邊将就睡一晚。但青年沒睡一會就會驚醒,然後摸着床邊找他,确認他還在不在。
最後無奈之下,陳書澈索性上/床抱着他入睡,青年頭埋在他頸間,這才安穩睡過去。
第二天,陳書澈在暖和的被窩裡醒來,他伸手朝身旁一摸,空無一人。
嗯?小牧呢?
他頓時困意全無,起身離開卧室。
客廳内,莊牧野正對着茶幾上擺放的積木發呆。
燈光下,不知是病了的緣故,他背影單薄,仿佛一夜之間消瘦了許多。
“小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