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牧野和衆人聊了十幾分鐘後,開口道别,“今天就到這裡好不好,大家早些回家,路上注意安全。我們下次見。”
一位舉着相機大炮一個勁兒地拍照力求出圖的姐妹站在烏泱泱的人群後面扯着嗓子喊道,“記得發微博啊啊啊啊!!!記得多發微博。發六不對,發九宮格!哪怕你配一張手繪圖也行啊。”
莊牧野的微博賬号裡,全是之前以‘三水’的名稱來宣傳盛洲的新歌。每一條微博都透露着一股公事公辦的人機感。
聽出言外之意的同歌迷捂嘴偷笑着附和,“就是就是。”
“好的,我回去就發。”莊牧野舉手求饒,“你們到家在我這次最新發的微博下面留個言,我看到後就放心了。”
“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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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車庫内散發着一股陰冷潮濕的味道,陳書澈摁下車鑰匙,“滴”聲車解鎖的聲音在空曠的車庫裡格外響亮
他沒看一眼副駕駛,徑直朝車後座走去。
陳書澈此刻終于明白剛才那股子異樣的情感是什麼了:能有這麼多人喜歡小牧,太好了。
可這于陳書澈而言,多了份接踵而至的不安。
天底下優秀的人太多了,能和莊牧野門當戶對的人也多了去了,對方又何必會在他這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陳書澈無法确定他和莊牧野之間的保質期是多久。
明明最初他才是對感情不抱任何期望,說走便可即刻離開的一方,可現在卻生出一份貪念,盼着這份感情能堅固些。
盼着有人能真真正正地愛他,在他身邊,不離不棄。
果然,人總是貪心不足。
車内漆黑一片,陳書澈借着車庫昏暗的燈光,低頭看自己的手。
掌心空空的,什麼也沒有,什麼也都沒握住。
他忽然很輕地笑了一下,像是自嘲。
他厭惡自己時起時落極其不穩定的情緒,厭惡自己的敏感多疑和善妒。他甚至想自私的把莊牧野留在自己身邊,希望他真真正正地隻愛他一人。
可這太不現實了。
當他知道将近零度的天氣,外面有衆多在等着莊牧野的歌迷們。陳書澈又在想,他憑什麼能這樣,強人所難。
不要執着,不要擰巴。
之前吳琮失戀抱着他痛哭完後,說他很會安慰别人。陳書澈能快速地共情到别人的情緒,察覺到對方的不對勁,試着安慰對方。但反過來,他卻很難安慰自己。
所有一套自我安慰的說辭,在他這邊都會被推翻,變得蒼白無力,自相矛盾。
愛真是神奇,陳書澈活了二十餘年,覺得這東西最不重要。可當下隻是沾染一點,就如同上瘾般渴望得到更多。
看開一點,灑脫一些。
在一個地方跌倒了這麼多次,就别再重蹈覆轍。
愛真的沒那麼重要。
黑暗裡,陳書澈垂着頭,閉上眼睛,再次自我催眠着。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哥,久等啦——”莊牧野的聲音帶着微微的喘,他一路小跑過來,避開兩三波媒體。
他一把拉開車門副駕駛,卻撲了個空。座椅上空無一人。
“欸?”莊牧野愣在原地。
“回來啦。”陳書澈的聲音從後座傳來,平靜得過分,貼心的履行着自己無論是對象還是兄長的職責,“小牧,你累了嗎?要不我來開車吧。”
他閉口不提自己為什麼不坐平時的副駕駛位置。
不料下一秒,莊牧野直白地問了出來,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哥怎麼坐後面了?”
陳書澈面不改色地把腹稿脫出:“坐的有點腰疼,想在後面躺一會兒。”
莊牧野沒再說什麼,隻見他拉開長款羽絨服,裡面是純黑絨面半高領打底衫。他把脫下的羽絨服,隔着副駕駛扔到主駕駛的位置上。
“欸,要不等會再脫外套,車裡面還沒開暖氣。”陳書澈見他羽絨服脫得如此迅速,正起身打算去主駕駛打開車内暖風。
“砰——”
莊牧野關副駕駛車門力度過大,沉悶地發出的聲響吓得陳書澈一哆嗦。
“小牧你......”沒等陳書澈說完,他便被一聲不吭來到後座的莊牧野摁住雙肩,壓回後座。
青年身上裹着外面寒風的氣息,俯身探來的時候還混着淡淡的舞台狀發膠味。
雖然節目不露臉,但後台的狀造老師還是本着來都來了,還是畫一個的想法給莊牧野捯饬了發型和狀造。
莊牧野膝蓋抵在真皮座椅上,座椅登時陷下去一個小坑。
“我給哥揉揉。”他說着,手探向陳書澈腰間。
“不用。”對方不着痕迹地躲開,“已經好多了。”
車内忽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過了半晌,莊牧野開口:
“我哪裡惹哥哥不高興了嗎?”
他問得委屈巴巴,手掌不老實地探到陳書澈後頸,拇指在他凸起的脊椎骨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着。
在摸到疤痕時,莊牧野手還是被燙到了。
“沒有。”酥麻感順着陳書澈的後頸一路蔓延直尾椎。他偏頭想躲,可後腦勺卻已經抵在靠背上,他無處可躲。
隻聽青年突然輕笑一聲,下一秒天旋地轉,視線拔高,等陳書澈反應過來時,他已經面對面地坐在莊牧野大腿上。
陳書澈驚呼一聲,下意識摟住莊牧野的脖子。
眼前青年梳了個背頭,額前有幾縷掉下來的碎發,渾身上下散發着成熟的荷爾蒙氣息。
陳書澈如此近距離地看着青年這副面孔,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有種難以言喻的羞恥。
他這個姿勢,顯得後座空間逼仄,動彈不得。哪裡還記得剛才心間湧上的不配得感。
“你幹什麼?”陳書澈慌亂地垂眸,避開對方直白的目光,視線落在一旁座椅處。
“哥,我得跟你坦白一件事。”莊牧野舔了一下犬齒,呼吸撲在對方微微發紅的耳尖上。
“哥答應我們在一起的時候,說我把你想得太好了,你有很多不好沒有表現出來。”
“其實我也有不好的一面沒有展現出來。”
“什麼。”陳書澈被他的氣息弄的耳朵發癢,他想避開,腰間卻被莊牧野的大手摁得動彈不得。兩人現在一上一下的姿勢有些危險。
但下一刻,莊牧野的手臂突然收緊,帶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他往前一帶。溫熱的手掌牢牢扣住陳書澈的大腿根部,布料在指縫間皺起,勾勒出飽滿的腿部線條。
陳書澈呼吸一滞,呆愣在原地看向對方。
“我見不得哥難過。我貪心的很,我想讓哥滿心滿眼都是我,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輩子。”莊牧野盯着陳書澈的眼睛,一句一頓說,
“我也恨不得向全世界告知,你是我的戀人,我喜歡你,我愛你。”
他隐晦的占有欲在此刻暴露的淋漓盡緻。陳書澈聽後心裡一顫,他萬萬沒有想到青年會是這樣的想法。
在此刻,他竟生出了一種‘原來對方和他想法一樣’的慶幸感。
一時間,他眼眶發熱,胸腔被溫熱的暖流填滿。
“難過要告訴我,不開心也要告訴我,有任何消化不了的情緒都要告訴我,不要一個人憋着,對心髒不好。我也會心疼。”
莊牧野捧着陳書澈的臉,語氣認真,宛若許下莊嚴的誓言,“我不做承諾,但凡承諾了,我都會去踐行。”
“所以笑笑,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隻要你在,我就永遠是站在你這一邊的,至死不渝。”
“之所以會有這麼多歌迷朋友們來看我,是因為我從大一開始,就給盛洲老師作詞,在互聯網上積攢了一些知名度。那時我想着勤工儉學,早些掙夠生活費,就不用我哥每月還打錢給我。我也可以靠我自己,買禮物給我喜歡的人,同時也可以給對方一個好的生活條件。”
聽到莊牧野說的這句話,陳書澈頓時想到了對方送給自己的那塊手表以及家裡添置的大大小小的生活用品。
“劃重點哦。”青年在他眼前豎起食指,語氣認真,“我工作和生活界線很分明的。我很顧家的。”
“不論什麼時候,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莊牧野抵着陳書澈的額頭輕蹭兩下。
他之前看到對方掉淚的時候,腦袋裡叫嚣的聲音全是要把書澈哥關進小房間裡,他會把他照顧的很好,但理性告訴他絕對不可以。
書澈哥需要陽光,需要有支撐點。
“我會一直在哥身邊的,不許胡思亂想噢,胡思亂想了也要跟我說哦,說不定事情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糟糕,對不對。如果不告訴我的話......”
莊牧野薄唇輕啟,放在陳書澈大腿處的手指威脅性地收緊。“我會采取強制愛的手段哦。”
“強制愛?”陳書澈從未聽說過這等新鮮詞彙,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不懂他說的是什麼。
莊牧野看出他眼裡的迷茫,勾了勾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