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顯赫狡黠一笑,“我每日過來,顧老闆不會嫌煩?”
“怎麼會呢?”
兩人就這麼倚窗坐在小榻前聊了一個下午,他們聊得很随意,沒什麼志同道合,也沒有心靈共鳴,有時候隻品茶不言語,不知不覺已到了太陽下山。
去茶樓聽戲回來的顧靈秀聽說關老闆正陪他哥坐在會客室聊了一下午,她興奮得小臉绯紅,冒冒失失地沖進了會客室。
“哥!”顧靈秀在看到關顯赫的那一瞬,正了正身形,理了下額前淩亂的碎發,一副小女人的嬌羞模樣:“關老闆,又見面了。”
“舍得回來了?”顧長笙暗歎了口氣,他一直希望妹妹能穩重懂事一些,畢竟女子嫁人後,又不比在家裡,事事都由着自己來。
“哎呀哥,關老闆還在這裡,你就别數落我的不是了。”
關顯赫随口誇了句:“令妹真是活潑率真,時間不早了,便不作叨擾,顧老闆告辭。”
“不留下來一起吃個飯?”
“下次有機會,我請顧老闆和令妹吃飯。”
“對了,這是上次關老闆過來喝的茶葉,一點小心意,請關老闆笑納。”說着顧長笙拿了一個四方紙包遞給了他。
“客氣。”關顯赫也沒推卻,接下了茶葉。
顧長笙送走關顯赫,才剛回屋就被顧靈秀纏着問個不停。
“哥,關老闆什麼時候會請我吃飯啊?他明天還會來嗎?他娶妻了嗎?”
顧長笙一臉無奈:“他不适合你,趁早死了這個心。”
“為什麼?”
“這人一看就知道家世不俗,又心性孤傲,以你的性子嫁進那深宅大院,隻怕會吃得連骨頭都不剩,”顧長笙對她客觀評價:“你就乖乖聽哥的話,找個條件尚可的人家,有哥在,定會保你一生無憂。”
說着心疼地揉了揉妹妹的頭發,他隻有這麼一個血脈至親了,他得替爹娘護好她。
顧靈秀的情緒看起來有些低落,不發一語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次日,關家主母就在準備下聘單子,讓人去叫少爺過來,女侍跑了個空,關顯赫早已聞風溜了。
*
兩年前,顧長笙的一件釉裡紅镂空如意轉心瓶拍出了天價,許多人便沖他名氣而來。
他趕着出貨,一大早就在後院拉坯。
訂單都已經排到了明年,再不幹活估計得有人來鬧了,對他名聲也不好。
顧長笙幹活全神貫注,不容易被分心,他沉浸于自己的世界裡,尋求心靈最純粹的狀态。
所以當關顯赫拉了小闆凳坐在一旁看他‘玩泥巴’看了足有一個小時,他也沒察覺。
直到拉出雛形,顧長笙坐直了身子伸了下懶腰,一擡頭看到眼前的關顯赫,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我打擾到你了?”
“呃……關老闆,你怎麼過來了?”
此話問出口,顧長笙一陣窘迫,隻得尴尬扯着嘴角笑了笑,看着他的視線一時間沒能移開。
他今日穿着一襲淺灰色繡墨竹長衫,長衫外套着煙灰色輕紗,他身形颀長清瘦,風吹動着那輕紗,仿佛平地起了朦胧的薄霧,俊美如谪仙。
“顧老闆真是貴人多忘事。”果然,關顯赫字裡行間免不得幾分戲谑,“昨日還說讓我過來監工,隻有我當了真。”
顧長笙繞開了這個尴尬的話題,吩咐人送來了上午茶。
茶點是鎮上周記家的,價格賣得極貴,但味道着實不錯。
關顯赫并不貪嘴,吃了個粟子餅就茶水,一臉興趣地盯着顧長笙手上新的泥坯,問道:“我能試試嗎?”
其實這種要求,有許多顧客提過,但顧長笙用着同一套話術打發掉了,一來覺得浪費功夫,二來新手容易弄得到處都是泥巴,他看了煩。
顧長笙迎上他期盼的神光,沒有拒絕,“當然可以。”
說着起身把位置讓給了關顯赫,他去了井邊打水洗了手,坐在一旁吃茶點。
将料子分類撿完過來燒的阿良看到了這一幕,他神色不悅,語氣聽着有些尖銳:“那人是誰啊?怎麼坐在大當家的位子上?”
“哦那個啊……好像是一個大客戶。”
“大當家不缺大客戶。”阿良岔岔道。
“啧,你管那麼多呢?趕緊幹活吧!”
阿良心裡酸澀不已,大當家瞧不上他,原來是喜歡這種?
一看就是矜貴的少爺,與他們不是一路人,大當家何必把心思放在這種人身上,自尋苦惱!
關顯赫看顧長笙能那麼輕松地掌握着轉盤上的泥,随他意動而改變形狀,以為也沒那麼難。
上手之後才知道,做這東西不宜心浮氣躁,稍微分一點心手裡的泥團就會歪或者變成奇怪的形狀。
他微蹙着眉:“它怎麼不聽使喚?”
顧長笙走到他身後,彎下腰雙臂越過他身側,把控住了關顯赫的雙手:“手放輕松,向内收,别太用力。”
顧長笙将那團歪斜的泥巴給救了回來,扣着他的手重新開了孔。
關顯赫驚詫,被他掌控着的雙手就好像突然賦予了神奇的力量。
“你想做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