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蕪一頓,看樣子宋韫之是沒打算告訴她實情。
“好,那我送你到樓下。”
林蕪沒有追根究底地讓她說出實情,上次也是,這次也是。就算她早就已經知道了事實,但隻要宋韫之不願意說,她就裝不知道。
因為她從來不覺得這種行為是什麼關心人的表現,凄凄切切地說什麼,不要在逞強了,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告訴我我也可以幫幫你之類的話。
至少,對宋韫之來說這種行為不是關心,是困擾。
她唯一要做的就隻是待在宋韫之身後,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随時出現就可以了。
差不多半個小時後,兩個人到了目的地。
宋韫之先下的車,林蕪也緊随其後。
“我就先走了,你一會兒還有課吧?”
兩個人住在一起的時候,林蕪為了讓宋韫之确定自己沒有因為她而耽誤了課,所以就把自己這個月的課表都發給了宋韫之,好讓她安心。
沒想到她竟然記得這麼清楚。
林蕪點點頭,“嗯,有課。”
“那你快點回去上課吧,路上小心。”宋韫之叮囑了幾句後轉身要走,但還沒走幾步就被林蕪叫住了。
她回頭,問:“怎麼了?”
“你晚上什麼時候回去?”
宋韫之眼神有些躲閃:“到時候再說吧,說不定要加班呢。”
林蕪淡淡應了一聲,目送宋韫之進了大樓後轉身回到車裡,擔心她會因為躲自己而耽誤了時間,所以沒多停留,直接就走了。
等到那抹藍色消失在路口的車流之中後,宋韫之推開門緩緩走了出來。
她長舒一口氣,朝着林蕪離開的方向看了一會兒才低頭打開手機,亮着的屏幕上是一家娛樂公司發來的面試郵件。
在辭職後的這些天裡,她簡曆投了不下幾百家,但有回複的不過十幾家,其餘的都石沉大海。
而在這些回複的公司裡,有意向的幾乎是屈指可數,一層一層篩選過後,明确提出願意讓她來面試的隻有現在的這一家娛樂公司
——春和。
這家公司還算有名,近十年間培養出來了不少能在娛樂圈說得上名字的藝人,隻不過其中一個女藝人是因為黑料纏身才有的名号。
但有總比沒有好,黑紅也是紅不是嗎?
宋韫之來到春和後,發現坐在對面的是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身上的配飾能用“誇張”來形容,大素圈耳環、食指和中指上銀到閃光的戒指。
她叫許文君,是今天的面試官。聽說是春和的元老級人物,眼光毒辣,作事雷厲風行,平時不怎麼說話,但說的一句話比别人十句都重,人稱“春和活閻王”。
她不疾不徐地翻着宋韫之的簡曆,眉頭緊皺。
好一會兒才擡起頭看了宋韫之一眼,“不用緊張,我不吃人。”
宋韫之停下了攪着衣擺的手,抿出一個笑來,“許老師……”
“不用叫老師,叫姐就行。”沒多久,她合上簡曆,雙手交叉看着宋韫之,“我看了你的簡曆,從十四歲進入舞團,跳的是古典舞,做過幾年領舞,舞台也很不錯,氣質身段都很優秀,不過……”
不過什麼?
話在轉折的地方停住,對宋韫之來說就像是抓心撓肝一樣,不知道她要說什麼,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樣的看法。
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她硬着頭皮開口:“許姐,需不需要我再介紹一下?”
許文君動了動手指示意不用,然後歎氣道:“可惜了。”
宋韫之一驚,感覺周圍的空氣都變冷了,趕忙問:“怎麼了?”
怎麼就可惜了?可惜她受傷了,面試不上了?
許文君往後靠了靠,看向宋韫之的目光帶了些探究的意味,“你就打算面個伴舞?”
話題急轉直下,宋韫之有些懵,“什麼?”
許文君不是那種愛賣關子或者說些不清不楚的話讓别人猜的人,開門見山問:“你想試試演戲嗎?”
“啊?”宋韫之完全沒預料到事情的發展會是這樣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但很快回神搖頭,“不,我隻想跳舞。”
“隻想跳舞?”許文君皺着眉,突然笑了,“古典舞出身,來娛樂公司面試伴舞?現在國内的舞台本來就不多,我們公司需要伴舞最多的是在演唱會上,而且我們公司沒有走國風路子的藝人,演唱會也很少有需要古典舞伴舞的情況,你來我們公司面試不是自找死路嗎?”
“我也可以跳其他的。”宋韫之辯解道。
“你确定?我們公司的要求是很高的,就算是伴舞你也得有實力。半路出家你确定你能比得上别人不妥後腿嗎?你确定你帶着傷能适應我們公司的訓練強度嗎?還有,你為什麼非要跳舞呢?賺錢嗎?伴舞能賺幾個錢?養活自己可都不容易。”
“難不成,還是夢想啊?”
“我不是……”面對許文君不解的目光和幾乎沒有怎麼停頓的幾個問題,宋韫之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嘴唇被她抿得發白。
這些問題犀利又直接,像是用刀子生生把她壓在心底的東西剖開了,強制讓她面對一樣。
跳舞是她的夢想嗎?
如果是在以前,她一定會點頭,肯定地說是。
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比起夢想這兩個字,執念更适合來形容跳舞在她心裡的地位。
她付出了這麼多時間和這麼多努力就是想一條路走到黑。有時候她也很羨慕林蕪從頭再來的勇氣和從有到無的決心。
可她不能,她的試錯成本太高了。
可是說她沒有從頭再來的勇氣,更沒有從頭再來的資本。
許文君看着宋韫之不斷變化的神情,細不可查地歎了口氣。
她從業這麼多年,識人無數,什麼樣的人沒見過?
一腔孤勇要幹一番大事業的,隻想擺爛賺錢的,堅信自己是天降紫微星,能做開天辟地第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