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不語,李縱情将書往他懷中一塞。
蕭随雲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地攥緊了手中的書。
李縱情彎下腰,自顧自地整理起散落在地的手铐,微濕的長發搭在胸前,從蕭随雲的角度恰好能看見他領口敞開,窺探到雪白細膩的肉身。
蕭随雲忐忑試探:
“阿情,你都知道了?”
李縱情像是很滿意那些鐐铐,戴在手腕上朝蕭随雲一晃,又挨個取下,
“那小仙使送來的時候,徑直往地上一抛。”
“扔的滿地都是的。”
“還好我眼疾手快,一個不落地幫你收了起來。”
失憶的是他,而不是李縱情。
兩人結契這麼久了,連女兒都生下一個了。
該做的事都不知道做了多少回了。
也就是說,面前的男人在留存着那些翻雲覆雨的回憶的同時,依舊能面不改色地撫上那堆鐐铐與枷鎖……
在蕭随雲胡思亂想之時,
李縱情又施了個訣法,後院跑來兩個圓頭圓腦的石頭小人,連四肢都是粗長而布滿青苔的石頭,啪嗒啪嗒地踏在台階上。
兩個石頭小人一同拎起儲物袋,向室内跑去。
李縱情問蕭随雲:
“你想放在何處?”
他忙道:“就放在屋中的空處,别讓太多人瞧着了。”
李縱情吩咐那兩隻石頭小人:
“你們就将它放在床邊吧。”
石頭小人很快便放好了,隻是其中的一隻木讷地看着雕花木窗邊的那幾束花兒,若有所思。
“美麗的仙尊,您的花兒像您一般芬芳撲鼻,我可以采下一朵送給我的朋友嗎?”
得到了李縱情的許可後,兩隻小人興高采烈地地摘下了一朵惘思花,插在彼此頭頂的石縫中。
“謝謝仙尊。”
兩隻小石頭手牽着手,頭上的冰藍色的花兒搖搖欲墜,蹦蹦跳跳地走了。
李縱情窗邊的花兒大多清新撲鼻,卓絕而不失淡雅,搖曳卻不顯風情。
他撫摸着那朵冰藍色的惘思花,
“這是小崔谷主送給我的。”
天青色的迷途花也趁機纏繞上了他的手指,嬌羞的花蕊卻是争先恐後地吸着他纖長的指尖,
“這是地坤宗的張公子托青鳥銜來的。”
……
聽他挨個介紹完所有的花,蕭随雲隻是問了一句:
“那你喜歡嗎?”
李縱情點頭,卻是不着聲色地觀察着他面上流露出的神情。
誰知蕭随雲也附下身,憨厚樸實地站在别的男人送他的花兒旁邊,沒有絲毫的不悅,反而是呲開整齊的白牙一笑,
“我也覺得花兒甚美,這迷途花還啄我的手指了……”
李縱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一拂袖子走了。
蕭随雲有些摸不着頭腦地站在遠處。
阿情适才是生氣了嗎?
這……似乎便是絨絨所說的李縱情看見她課業後的神情。
他抛下勾勾纏纏的迷途花。
不過,他為何要生自己的氣?蕭随雲百思不得其解,回碧雲閣之前阿情還摸了他的頭,他還為阿情暖了手,後來他為阿情裹緊棉襖時,阿情面上嫌棄,但是蕭随雲卻看見了他微勾的唇角……
難道是由于這花兒?
李縱情不是說自己喜愛這花兒,他便順着杆子誇獎這幾朵光秃秃的花兒美麗動人,這不就是所謂的投人所好嗎?
真是男人心,海底針。
李縱情踱步回他的小書架旁,取了幾本書在跳躍的燭火下看着。
不知為何,平日裡熟悉的符咒此時一個個都變得陌生無比,張牙舞爪地拍着隊嘲諷着他。
怎麼都靜心不下來。
于是素來勤學刻苦的李仙尊唰地将書阖上了。
他起身,卻看見窗棂上躺着一隻油光水滑的靈貓,安詳舒适地卷着尾巴,打着小小的鼾。
李仙尊惡向膽邊生,用自個兒冰涼徹骨的手深深地撫上那靈貓。
靈貓被凍得一激靈。
罵罵咧咧地炸毛正待罵街,卻見面前閑适優雅的男人朝他森然一笑,
“你再叫一聲試試?”
貓認慫了,裝作打了個哈欠,掩飾性地緩緩收回了自己鋒利的爪子,翻滾了兩圈,露出自己柔軟的肚皮。
男人壓根沒有揉它肚皮的意思。
李縱情丢給他一本靈獸修煉秘籍,淡淡道:
“看會兒書,天乾宗也不是養靈豬的地方。”
貓總算明白了這無聊人類的意思了,人不開心了,看着貓睡得開心,于是把貓也叫醒了。
李縱情解了氣,正監督着這貓看書時,水月鏡倏地飛了出來。
“門主,這次的事有些棘手。”
鏡中的玄衣男人名喚斐青衣,正是李縱情在長風門的一名得力屬下,此番深夜裡拔開水月鏡,定然是有要事要商讨。
“屬下前幾日接到秘信,信中人說自己原本是江南的鹽商,住在一個叫黃連鎮的地方,他說自己家族世代經商業,誠懇經營,勤勉老實,從不做那虧心買賣。”
“誰知,一夜之間這小商人的家中不知闖入了何種精怪,阖府上下,幾十餘人都被殘害毒殺而死。”
“沒有人看清闖入的是什麼東西,隻說它面容猙獰,見人便咬,撕下大塊的皮肉在嘴中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