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天上的繁星裹攜着輕紗似的薄紗,月色浸泡在水裡,像是沉睡在羊乳中的嬰兒。
“真是一個美好的夜晚啊。”
李縱情伸出浸泡在熱水中的手,撥弄着水,水滴一滴滴地從他的臉龐留下,染濕了鬓角。
澡盆裡的水是溫熱的,與人的肌膚一樣,滑過溫水,徜徉着鮮嫩的花瓣。
浴盆旁七零八落着幾個空蕩蕩的酒壺。
水裡的人趴在澡盆邊緣,迷蒙着眼,癱軟在水裡,醉得連起身的力氣都沒了。
屏風外的蕭随雲已經有些坐立不安了。
不知幾刻鐘前,他拎着那袋金葉子,敲開了李縱情的門。
李縱情隻說自己在沐浴,讓他先在雲母屏風外等候着。
這一等,便是從黃昏等到了入夜。
蕭随雲不敢聲張,隻聽見屏風那頭水花濺起又晃蕩的聲音。
隻是,這人又不是在裡頭殺年豬剃豬毛,過了這麼久怎麼還未洗完?
他不由湊近屏風,小聲道:“公子……公子洗完了嗎?”
無人回應。
蕭随雲随手将那一袋物什一扔,急了,“公子,是有何事嗎?”
裡頭沒了聲音,似乎有水蔓延過了澡盆邊緣,滴答滴答地向下滴着。
蕭随雲闖入了屏風後,看見那澡盆是白瓷質地的,澡盆邊緣上搭着一隻小腿,那腿也是盈潤光滑,腳趾微微蜷縮着。
再往前幾步,隻見那原本在泡澡的人竟是徹底滑入了盆底,隻搭着一隻微微搖晃的小腿在盆緣,漂浮着花瓣的水面漫了他的臉,他像是躺在溫暖的被窩中一般躺在盆底,黑色的發絲向上漂浮着,他安詳地閉着眼。
像是個在琥珀中沉睡的鮮花美人。
蕭随雲心中大罵不好,千萬别這樣溺死了!
他左手抓住那隻小腿,右手向下撈,在水下攬住這人的肩膀将他撈了起來。
水漫出了一地,原本聚集在澡盆中央的一池花瓣也随着水流嘩啦啦撒開了,不少都沾在了李縱情身上。
蕭随雲的鞋襪也全都濕漉漉了,他搖晃着懷中的人,“醒醒!”
李縱情枕在他的臂彎裡,緩緩睜開了眼。
蕭随雲想問他身子可有不适?
懷中的人卻是擡起了手,摘掉了他的面具。
李縱情順手将面具扔進澡盆裡,卻是眼睛都不眨地瞧着他。
蕭随雲被他盯得背後發涼,問道:“怎麼了?”
李縱情笑了,往他懷中一鑽,又仰起頭,眼裡卻有種睡醒後的迷蒙,
“你真好看。”
“那水剛剛浸入你腦子裡了?”
李縱情不計較,反而是雙手環上他的脖頸,小聲道:“你先抱我去床上。”
他此番是真的醉了。
他原本不能喝酒,在外頭已經被那妖娆的小男孩灌了好幾杯了,在泠疏仙尊看來好友就是酒後燒腦一時沖動,勸阻無用後,索性決定幫人幫到底。
于是泠疏仙尊找出了好幾壺珍藏的美酒,叮囑着這醉鬼晚上自己喝幾口,再全給那蕭随雲灌下,最好兩人都喝這助興酒喝得暈暈乎乎的,便将好事成了。
誰知李縱情适才貪嘴,一個人在沐浴時将酒全喝完了!
所以當蕭随雲穩穩當當地抱着他去床上時,他還忍不住擡頭,偷偷瞧着他,待蕭随雲垂眸發現了自己,又有些羞怯,不由攥緊了他的衣角。
蕭随雲之前見他左擁右抱,以為他好色膽大又肆意妄為,結果私下卻是個如此乖巧的小美人。
他忍不住問李縱情:“我又有何好看?”
“眉眼堅毅,鼻梁高挺,是個美人胚子。”
蕭随雲覺得好笑,但不想與他多說,隻将人放在穿上,背過了身,“你自己先将寝衣穿上。”
李縱情見他欲起身走開,連忙攥住了他的衣角,“不好穿。”
“寝衣又有何不好穿?”
李縱情搖頭,“不舒服。”
又補充道:“身上有花,不舒服。”
蕭随雲想起适才将他從水中撈起時,水面漂浮着一片片桃花狀的花瓣,心中不由嗤笑,一個大男子用什麼花瓣洗浴,洗得那般溜光水滑又有何必用?
“你将花摘掉,穿上寝衣便舒坦了。”
李縱情咬了咬嘴唇,“可是我看不見背後的,”趁着酒勁,膽子也壯了,扯了扯蕭随雲的衣袖,
“你幫幫我好不好?”
蕭随雲沒吭聲,一拂衣袖想走,不知回想起了什麼,又坐下,黑着臉道:
“背過身,趴好。”
李縱情乖乖地趴好了,甚至為了讓蕭随雲省事,還貼心地将原本披在背上的長發撥開,将臉深深地埋入被褥内,“好了。”
蕭随雲轉過身,呼吸卻是一窒——
李縱情原本身子就白皙,這會兒赤條條地趴在大紅色的被褥上,襯的肉色極白,像是一顆被撥開皮的荔枝,飽滿鮮嫩,咬上一口怕都得汁水四濺了。
蕭随雲竭力迫使自己不去看他。
胭脂色的花瓣,毫無規章地沾在頸間濕潤的長發裡,胸前,腰窩處,甚至腿根處還有不少。
他耐着性子,一片一片地幫他摘下。
可手指剛剛觸上,趴着的李縱情忍不住顫抖了一下,他擡起窩在被褥中的頭,忍不住回頭瞪蕭随雲,”好燙!”
“忍着。”
蕭随雲心想這是你自找的,一根手指而已,又能有多燙,嬌氣死了。
好不容易将所有粘在肌膚上的花瓣摘下了,昏暗的燈火下李縱情的身體都泛着淡淡的粉。
蕭随雲見他還将頭窩在被絮裡,于是将寝衣遞了過去,“穿上吧。”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衣袍摩擦聲,蕭随雲坐在床邊,給他留下個高大的背影,
“你的那袋物什我不要了,就放在了屏風後方。”
李縱情這會兒頭腦發暈,沒聽清楚他說了什麼,隻迷迷登登地“哦”了一聲。
蕭随雲等了片刻,才轉過身來,“那我就先行告……”
“告退”噎在了喉嚨中說不出來了——李縱情上半身穿着一件寬敞的月白色寝衣,下半身不着寸縷,所幸那寝衣足夠長,堪堪遮住了腿根處,他背對着蕭随雲,跪直了身子似乎想去夠着什麼東西,衣擺處随着他的動作時高時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