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隻能眼睜睜地看着,楚沨渃,這個數月前還被視為外來者的年輕女子,一步登天,坐上代表最高權柄的董事長之位。
楊俊,曾經被排擠打壓、邊緣化的孫輩,被正式聘任為執掌經營大權的公司總經理。
楊炯明,作為新生代和忠誠的核心成員代表,被破格提拔為副總經理。
而名義上為監督的監事長身份,則穩妥地留給了周望舒本人,象征着最終的定海神針。
緊接着,楊俊主導的總經理辦公會議果迅速推進。公司内部權力圖譜被徹底改寫,楊瑞和楊麟所代表的支系勢力被連根拔起,無情地推向懸崖邊緣。他們所把持過的核心部門、油水豐厚的職位全部被清洗殆盡,手中的權力碎片頃刻間煙消雲散。這種被徹底“邊緣化”的境地,甚至比當年無父庇護、步履維艱的楊易、楊俊父子更加絕望和不堪。
整個會議期間,楊瑞面沉似水,緊閉雙唇,不發一言,眼中隻剩下灰敗的死寂。而楊麟的打擊尤為沉重。他整個人都垮了,臉色死灰,眼神渙散空洞,僵硬地坐在那裡,形同行屍走肉。也難怪,人到晚年,兩個兒子死無全屍,自己苦心經營大半輩子的權柄被輕易奪走,如今更是如同案闆上的魚肉,日夜提防着來自周望舒或楚沨渃的清算報複,這般境遇,想來确實是生無可戀,隻餘下無邊無際的絕望深淵了。
會議後周望舒帶着楚沨渃到辦公室,楊鳴之前的辦公室還留着,周望舒帶她進去的時候裡面已經有兩個人了。
看清裡面的人周望舒笑着說道:“周總你到了怎麼也不說一聲,讓你久等了,小森也來了,今年畢業了吧。”
周澤昌站起身來先是看了眼楚沨渃才回道:“我們也是剛剛到,博森叫人。”
周博森有些扭捏的看着楚沨渃幾秒後才看着周望舒喊道:“周奶奶好。”
周望舒:“哎,小森一晃也要進公司了,是個大人了,我們茵茵也打算進公司實習,都不錯啊不錯。周總我們先去會議室吧,公司的其他人都已經到了,讓茵茵跟小森在這裡聊聊,他們年輕人能聊到一塊。”
門在周望舒身後合攏,隔絕了外界的喧嚣,也将空間留給了兩個年輕人,周望舒的示好意圖再明顯不過,讓周澤昌的投資與周博森未來的“共事”,成為某種“水到渠成”的鋪墊。
門一關上,室内那股刻意營造的輕松氣氛瞬間消散,楚沨渃甚至沒給周博森一個多餘的眼神,她懶得搭理,徑直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在沙發上坐下。
陽光透過無暇的玻璃幕牆,慷慨地傾瀉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的輪廓和精緻無瑕的側臉,光暈在長睫上跳躍,肌膚白皙得近乎透明,确實美得驚心動魄。
周博森看得有些呆,心髒不受控制地重重跳動着,一下又一下,清晰地提醒着他錯過的可能。如果…如果一開始就知道她是長這樣的…這個念頭纏繞了他無數個失眠的夜晚,讓他煩躁不堪,再加上文怡得知周家有意聯姻後歇斯底裡的盤查和争吵,更讓他對眼前的楚沨渃生出一種複雜扭曲的渴望,美貌、身份、以及可能随之而來的巨大利益。
楚沨渃坐下後,便旁若無人地掏出手機,她指尖在屏幕上靈巧地滑動,完全将周博森當成了空氣,那份專注,并非刻意無視,而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漠視。
周博森被晾在一邊,有些手足無措,他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目光膠着在她身上,貪婪地捕捉每一絲光影在她臉上停留的瞬間。陽光似乎偏愛她,将她整個人都烘托得耀眼,那份認知,眼前這個落凡仙子般的人,很可能、甚至應該就是自己未來的妻子,讓他的血液加速奔流,勇氣在美色與利益的雙重催化下滋生,他終于鼓起勇氣,幹澀地開口,聲音裡帶着一絲忐忑: “文茵,”他深吸一口氣,“對…對不起。”
楚沨渃的視線終于從手機屏幕上擡起。長長的睫毛掀開,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看向他,裡面沒有憤怒,沒有受傷,甚至沒有一絲漣漪,她甚至露出了一個微笑,唇角的弧度自然上揚,眼神幹淨得像初融的雪水,看不到任何雜質,甚至帶着一種近乎天真的疑惑:“對不起?”她的尾音微微上揚,帶着恰到好處的不解,“對不起什麼?”
周博森被她這副全然懵懂、毫無芥蒂的樣子噎了一下,準備好的長篇大論的忏悔突然卡在喉嚨裡。他喉結滾動,臉上閃過一絲狼狽和窘迫:“我…我…”他語塞了,臉皮有些燒,聲音也低了下去,“我沒有…沒有說你是…醜八怪…”這話出口,連他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不僅說過,還附和那些人嘲笑過不止一次。
楚沨渃看着他局促的樣子,笑意依舊挂在唇邊,那笑容純粹得像陽光本身,沒有半分譏诮,卻也沒有絲毫溫度。“哦,”她輕飄飄地應了一聲,仿佛在聽一件與己無關的小事,目光已經重新落回了屏幕,指尖又靈巧地操作起來,“沒事,我不在意。”
這簡單的幾個字,卻讓周博森的心猛地一墜。他無法判斷,她是不在意别人罵她醜八怪?還是……不在意他這個人?或者說,不在意他過去的冒犯、不在意他此刻的道歉,甚至不在意他存在的本身?
被徹底冷落的尴尬讓周博森臉頰發燙,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完全找不到繼續對話的切入點。
然而,周博森畢竟是周澤昌的兒子,商人的思維在他體内根深蒂固,最初的懊惱和尴尬過後,另一種更實際的算計迅速填補了空白。
他盯着楚沨渃輪廓優美的側影,腦中靈光一閃:周奶奶顯然想讓我爸投資。而楚沨渃,她以後會接管公司,如果……如果聯姻真能成呢?那我爸投資這裡,不就等于投資自家的産業嗎?老爸做生意可是出了名的老狐狸,他不會做無意義的投資。
她現在不搭理我不要緊!隻要老爸決定投資,那我作為周家的代表,肯定要在楊氏跟進這個項目。而楚沨渃……她是董事長,這麼重要的投資案,她大概率會親自負責對接吧?到時候,合作的機會多得是!近水樓台……機會不就來了嗎?
想到此處,周博森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重新找到方向的振奮,甚至帶着點躍躍欲試的得意。他安靜地靠回沙發背,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機,不再試圖打破眼前的沉默,眼神卻時不時瞥向楚沨渃的方向,那目光裡,懊悔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勢在必得的盤算和隐秘的火熱。
對于周博森那點幾乎寫在臉上的算計,她眼睫都未曾顫動一下,隻是嘴角,在屏幕微光的遮掩下,極其細微地勾動了一下,無聲地淬着一絲極淡的、洞悉一切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