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遲被這光線刺得晃眼,不禁松了手,連連後退兩步。
绯紅染上她的臉頰,令她不知所措。
兀地,她無視身後的叫喊,跑出了酒肆。
她像是盲頭蒼蠅,沒有方向的四處亂竄,一頭紮進内外城交界的一座小山。
層林盡染,蒼翠欲滴。頭頂上是細碎的藍天白雲,夾在密林綠葉裡,活像一幅春日油畫。
可惜,美景沒持續多久,天色頓時陰沉,狂風裹着細雨,劈頭蓋臉地砸在了宋春遲臉上。
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逼得她不得不躲在破廟跟前,有一會兒沒一會兒數着蒲團上的稻草數量,蹲到她腿麻了,外頭的雨勢還沒有緩解,而她的衣衫已然濕透。
破廟内,一片黢黑,隐約可見破損的佛像朝她無聲微笑。
宋春遲立馬别回頭,蹲在廟門口,祈禱着老天爺趕緊停雨。
可惜,天不遂人願。
轟隆隆——
電閃雷鳴,大雨傾盆。
一道巨大的閃電帶着驚雷,劃開天際,直直朝着宋春遲的方向劈下。
驚得她慌不擇路,閃身躲進破廟。
廟外,宋春遲剛剛躲雨的位置,被驚雷劈斷了屋檐,碎瓦紅泥摔爛了一地。
雨聲洗刷着地上的紅泥,混成一灘灘血水,順着黃泥地朝着廟外蔓延。
白光頻閃,一黑一明,毫無間斷。
宋春遲躲在廟門後,竭力忽視背後的驚悚感。
她不敢往裡走,她自小就對山林破廟有着懼怕。
話本裡那些感人至深的人鬼情未了,于他人而言是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對她來說是上廁所必須有人陪,蓋被子必須全頭全尾的蒙在被子裡,丁點兒身體部位都不能外露。
昨夜孤身一人跑到外面,已然是她平生最大的勇氣。今早誤入山林坡面,更是意外。
她不怕人,她怕鬼,尤其是深山野林裡的鬼。
哒哒哒。
廟外,噼裡啪啦的雨聲裡響起了非人的腳步聲。
宋春遲心弦緊繃,不敢動彈。最後直接心一狠,閉眼跑到了破佛像身後蹲下。
灰塵嗆進她的鼻喉,她卻不敢發聲咳嗽,硬是憋紅了臉。
好不容易舒緩過來,廟外有人聲傳來。
難不成她聽錯了?
宋春遲睜開眼睛,悄悄從佛像身後探出腦袋,望向廟外。
昨日夜裡在酒肆蹲守趙景潤的粗犷男人,此時正握着把砍刀,砍在廟門上。
“媽的,這破天氣。”
粗犷男人拆下一半廟門,又撿了些稻草,丢出火折子引着。
陰暗的破廟内頓時騰起一簇明火,驅散了身上的寒意。
粗犷男人搓搓手,把砍刀扔在一旁,偏着腦袋枕在佛像底下。
“真不知道這趙世子走了什麼運,居然被郡主看上。那弱雞崽子的身材,郡主到底是喜歡她哪點?”
粗犷男人話中似有不解,低聲呢喃着,随後慢慢閉了眼睛,傳出悠長的呼吸聲來。
佛像身後,宋春遲捂緊嘴巴,心中疑惑。
她回想着前世趙紫萱對她說的話,國公府站隊七皇子,欲跟七皇子結成姻親關系。
一尊一卑,為何七皇子府中郡主要采取這種喪盡名聲的手段同趙景潤在一起呢?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沒有注意到佛像底下的呼吸聲慢慢變輕。
等她回過神時,她的脖子已經被一雙粗粝大手緊緊捏住。
“嗚……”
宋春遲整個身子騰空而起,一張小臉因缺氧漲得通紅。
她掙紮着,試圖松開脖間大手。
身子卻被再一次舉高。
巨大的窒息裡她看見,廟門口留下了一連串濕漉漉的小腳印。
原來,粗犷男人剛剛假寐是在麻痹她!
可她無心懊悔,目光不住地祈求着眼前兇惡男人放過她。
“求求你……放過我……”
她使勁憋出話語,通紅的眼眶淌出眼淚,試圖引起粗犷男人憐惜。
眼見粗犷男人慢慢松開了手掌,大口空氣灌進她的胸肺。
她一喜,臉上擺出柔弱姿态,繼續說道:“求大人……饒了我……我一定好好報答大人……”
“那你要怎麼報答我?”
粗犷男人似乎意動,慢慢松開了掐住她的手掌。
“自然是……”
宋春遲嬌媚一笑,眼送秋波。
粗犷男人意會,嘿嘿一笑,徹底松開手掌,想要同她一親芳澤。
就在他泛着惡臭的嘴巴貼近時,宋春遲的腳尖已然落在地上,她假意湊近,送上紅唇,實則趁機不備,一把抽出發髻間的銀簪,全力刺向粗犷男人脖頸。
“殺了你!”
可惜銀簪止步粗犷男人皮膚前,就被他一把抓住。
一折兩半,扔在地上。
她的脖頸再度被粗犷男人抓住,高高舉起。
“還想跟爺玩美人計,真當爺好糊弄呀!”
粗犷男人狠狠一呸,看向宋春遲的眼睛是毫不遮掩的殺意。
“今天,就是你命喪黃泉之日!”
“更何況趙大小姐說了,你這種下賤女人,爬床上位,慣會賣弄心機,老子就算是再急不可耐也看不上你這種不入流的女人!”
宋春遲脖頸上的手腕逐漸收力,青紫浮上她的臉頰。
一股淡淡的死寂從她的瞳孔裡發散,倏地,她瞳孔裡聽到某個字眼,射出一道亮眼的光來。
趙大小姐,趙紫萱?
宋春遲死寂的眸子慢慢浮上了一絲生機。
那抹生機名為恨意,肆意生長,喚醒了她絕境逢生的力量。
她趁粗犷男人開口說話,全力一蹬,重擊在粗犷男人下三處。
劇痛讓粗犷男人松了手,把她扔在地上。
灰塵飛揚,她忍着疼,從地上抓起一把塵土,灑進粗犷男人眼睛。
随後,速度抽出粗犷男人腰間的砍刀,向眼前腦袋砍去。
銀光自上而下,帶出一道綿長的血痕。
粗犷男人紅了眼,尖叫着捂臉,目光兇狠,仇恨像把利刃戳在宋春遲身上。
“你找死!”
男人大叫着,撲來,試圖擒住她。
她憑借靈巧的身姿,在破廟内躲閃,拖延時間。
她拖着長刀,在地上劃出一道綿長的刀痕,待男人因失血頭暈目眩,一鼓作氣,提刀砍向粗犷男人脖頸。
這不過這一次,她沒能幸運把長刀抽出。
長刀被卡在粗犷男人的脖頸上。
她使勁去拔,長刀卻被粗犷男人反握抽出,向她劈來。
銀光裹着鮮血,直直落在她的眼眶。
她一身驚懼,呆呆站在原地,無法動彈。